外城已经挤满了城防营兵, 街道被清,不少百姓只能远远围着。
两辆车驾同时停下,承昀先一步下了车。
城防的铁甲卫已经拿上了半人高的盾牌, 明显已经做好了防雷的准备。
“不好意思, 城防营办差。”宫烨走过来, 笑着亮了亮手里的令牌,道:“太子若是好奇,可以在此等候,我们会把人带出来的。”
承昀不置可否,道:“谁说孤要进去了?”
“没有就好。”宫烨收起牌子, 由铁甲卫护着,身后跟着两队弓箭手, 缓缓走了进去。
承昀捏着手指, 微眯着眼睛,扭脸朝后看去。
目光忽然与一个熟人对上。
陈长风……
他背上背了一个竹篓,竹篓上方盖着棉布, 隐隐可以看出下面是个圆形的炮筒。
不经意撞上太子的视线, 他马上蹲了下去。
承昀招手,让齐松过来, 附耳低语。
“安定司办案, 都让让!”
牌子高高举在手中,楼招子带了一众身着黑红两色侍卫服的人大步走来, 很快来到承昀面前:“殿下,来晚了。”
“不晚。”
温别桑静静蹲在巷子里,腕上只余一道圆环形的疤痕, 五十六颗火弹,已经全部打完。
微型弩的短箭也仅剩一颗。
这是一个折角巷子, 前方和右方都有铁甲卫举着盾牌,像两堵墙一样将他挡在里面。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行来,楚王在一众人的保护下缓缓行来,组成一堵墙的盾牌立刻收起。
宫烨抬眸去看。
梦妖缩在角落,长发在纤瘦的肩头披着,此时此刻,甚至正在轻轻地发着抖。
他有些不敢置信:“他便是,打伤城防卫的那个?”
“王爷,您不要小瞧他,他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火器,我们好几次都以为他已经穷途末路,但只要靠近,就会中招,不得不只能暂时将他堵在这里。”
“这位……温公子。”忆起对方如今的名字,宫烨开口,语气和善:“可否与本王谈谈?”
墙角的人没有反应。
宫烨声音大了一点,又重复了一遍。
温别桑这才转脸,朝他看了过来。
面纱和额头均有血迹,那分明应当是一副极为可怖的景象,可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澄澈如幼兽,带着点胆怯、迷蒙、警惕、更多的则是冰冷。
宫烨露出笑容,道:“我们聊聊?”
温别桑从墙角站起,神色平静。
宫烨示意,道:“我可以过去吗?”
“王爷不可!”他身边的人立刻拉住他道:“您千尊之体,万一落在他手里,有了什么好歹怎么办。”
温别桑沉默地凝望着他,从宫烨的视角,可以看到他手中匕首一角。
他身旁的人马上招手,耳边立刻传来弓弦拉满的嘎嘎声,温别桑的目光望过去,背部无声贴紧了后方墙壁。
“你不必紧张。”宫烨道:“你若肯为本王效力,本王可以保下你一条命。”
“你来晚了!”
一道声音传来,温别桑猝然朝右方看去,那边依旧挡着铁甲盾牌,但很快,盾牌便如分水一般朝两边打开。
温别桑瞳孔微缩。
承昀太子一身明黄太子袍,旁侧站着一身黑红衣袍的楼招子,后方所有人与他服饰同色,每个人胸前都刺着‘安定’二字。
宫烨冷道:“城防营办案,谁允许你进来的?”
承昀示意,楼招子马上举了举手中的牌子,道:“安定司有监察百官之权,更有攘内安外之责,明帝曾有御令,及帝以下,六部九卿十二院,凡与安定司案件冲突者,皆以安定司为先,城防……可大不过国防。”
“国防?!”宫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此事怎么就与国防有关了?!”
“七年前,周苍术于相府前殿杖毙一名女间客。”承昀开口,朝温别桑看了一眼。
温别桑面无表情,只有泪痕无声滚落。
承昀双目微暗,缓缓移开视线,一边抬步向前,一边道:“当年安定司掌司,也就是当今皇后,因为此事涉及谋害太孙……”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惭愧:“也就是不才本人……”
宫烨呼吸急促,承昀笑意加深,道:“皇后准备彻查此事,查来查去,查到了周相府上,此事楚王当有耳闻。”
楚王冷道:“确有耳闻。”
“相府出了间客,第一时间应当移交安定司,可是就在皇后准备去提人的时候,却听闻周相直接在府中,以家法将那间客处置,皇后手拿惊涛杖,都没能将人拦住,是以那间客未曾提审,便被活活打死。”
楚王拧着眉:“谁不知道,此事涉及周相爱子,周相自认教子无方,心中惭愧,惊怒之下将人打杀,大义灭亲!满朝文武无不敬佩!后来周相还向先帝请罪,将自己三年的俸禄捐给灾民,全府食素一年,以偿还爱子之罪!此等气魄,我大梁应当人人效仿!”
“说的极是!”承昀道:“但如今孤查询过往案卷,却发现了几分蹊跷。”
楚王道:“什么蹊跷?”
“这便是秘密了。”承昀道:“总之,此人是七年前与孤身家性命有关的间客之子,涉及安定司旧案,孤只能将他拿下,带去安定司候审。此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孤都要带走他,还是说,楚王希望与孤去父皇面前争辩一番?”
宫烨脸色变了变。
他倒是不怕与承昀一起去父皇面前争辩,但涉及安定司,皇后必然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