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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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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无用者之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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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啥呢?”姜冻冬拿胳膊肘撞了撞柏砚。

柏砚回过神,“刚刚来了两个孩子,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

“小孩子都很可爱,”姜冻冬把手上洒满草莓干、树莓粒的冰淇淋递给柏砚,“我给你买了草莓味的,你尝尝,味道老好了!”

柏砚舔了口,酸甜适中,的确是他喜欢的。而姜冻冬果然选择了木瓜味,甘甜且清爽,他吃得不亦乐乎。

两人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往公园深处走去。

按照他们的记忆,榕树是在幼儿公寓的后山,也就是说在眼前公园的最里面。

公园的道路重新规划过,修得七弯八拐的。曾经为幼儿设计的软道也换成了更方便跑步的橡胶底。一路走来,柏砚和姜冻冬遇到的孩子很少,基本上都是些背着手遛弯儿的老人。

万幸柏砚先前只是庸人自扰,那块小山坡并没有夷为平地。

穿过被一层又一层树荫笼罩的小路,阳光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洒满柏砚和姜冻冬的脸庞。

一棵参天的榕树出现在他们面前,六十多年过去,它变得更高更大,必须要伸长了脖子才能看清它繁茂的树冠。一绺绺黑色的树须从枝干垂下,落进泥土里,化为新的根,这些根错落地排布着,如同瀑布。

姜冻冬”哇——“地惊呼,他们走近些,身上大片大片的光瞬间变得斑驳。

柏砚凝视着从叶间渗透而下的光线,视野逐渐模糊。

当他恍惚地再睁开眼,他又见到了年幼的姜冻冬。

那个姜冻冬只有六岁,时常出现在柏砚的精神世界中。他通常提着玩沙坑的黄色塑料桶,在榕树下向他招手。

他用童年时姜冻冬满含抱怨与撒娇的嗓音喊他的名字,‘柏砚——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和梦里无数次一样,六岁的姜冻冬乐颠颠地跑上前,他的小手握住柏砚的一根手指,‘好大的柏砚!’他这么称呼他。

他热情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柏砚此前总是以为,面前年幼的冬冬,是诱惑他重新回到过去的幻影。他好不容易结束身体的时间停滞,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因此总是沉默相对。

可这次,柏砚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蹲下了身,平视着姜冻冬的眼睛,双手搭在膝盖上,姿态拘谨。

‘不用,’他笨拙地拒绝着六岁的姜冻冬,‘我也有冬冬在等我。’

六岁的姜冻冬闻言,高兴得跳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他说。他张开双手,拥抱住大只的柏砚,他环住他的脖颈,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柏砚的脸。他为年迈的柏砚也有姜冻冬而高兴。

‘那我们走啦!’

六岁的姜冻冬笑着向柏砚伸出手。

柏砚茫然地望着姜冻冬摊开的小手,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询问,但一只苍白的手抢在他发声前,搭在了姜冻冬的手上。

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儿童,安静地出现在柏砚和年幼的姜冻冬中间。他神色冷漠,目光遥远,有蛇一样冰冷的绿色眼睛。他是六岁的柏砚。在此之前,仅仅在柏砚的精神世界里出现过一次。

‘走吧,冬冬。’

六岁的柏砚冷冷地回答。他完全不关心年迈的柏砚,拉着六岁的姜冻冬,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高大的榕树。

朦胧的光在两个孩子身上闪烁着,柏砚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尽管目前他尚不知晓,他到底卸下了什么。

“冰淇淋要化到手上啰。”耳畔传来姜冻冬的声音,柏砚从精神世界里抽离,他看了看融化了一半冰淇淋球,连着蛋筒,几口塞进嘴里咀嚼。

冰冷充斥着口腔,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柏砚注视着前面好奇地摸着榕树的姜冻冬。这么多年以来,明明姜冻冬就在他的面前,一直等待着他来到‘现在’的时间点,可他总是执着于在姜冻冬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

他到底为什么执着于过去?

姜冻冬问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柏砚也答过很多次,答案不外乎是他不能走出过去,走出过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因此,他只能反复地咀嚼过去,就好像一切尚未发生。

在柏砚的记忆里,存在着这样的机制:遗忘=放下,他遗忘,因此放下,又或者他放下,因此遗忘。很难判定两者究竟是什么顺序。大概遗忘等同于放下,它们同时发生。

他不愿意放下姜冻冬,因此他无法遗忘过去;他不愿意遗忘姜冻冬,因此他无法放下过去。他将过去和姜冻冬画上了等号,过去=姜冻冬,于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动物,就此身陷过去的陷阱里,难以自拔。

柏砚再次想起他的母亲,他们都是没有过去的动物。他连她的名字都已然忘记。她肯定也早忘了她曾有个孩子。柏砚和她,有着世间最绝佳的母子关系:曾经脐带相连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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