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团,我隐约觉得自己触及到问题的核心,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我咬着下唇,思索很久,最终给了裴可之一个模糊的答案,“我想要的,也许是你真正地死去。”
裴可之眨眨眼,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左手的指关节抵着下巴,“真正地死去?”他念了一遍我的答复,感慨道,“好抽象的概念。”
我也很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让我想想……”
我和他都陷入到了冥思苦想中。
我好久没体会过抓不到思绪的感觉了,简直比便秘还难受。便秘的话,粪便好歹是切实存在,冒着肠子出血的风险,奋力一搏,也可以出成果。但我的思绪却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跟怀了个赛博胎儿似的,怀胎十月,怀了个空气。
我拉不出来我的想法,裴可之自然更不清楚了。
他想了想,用类比的方法问我,“莫亚蒂——你的好朋友,他一直都在自杀,在你眼里,他的自杀是一种真正地死去吗?”
“对,”我爽快地认可这个说法,“因为他探求的东西,就在死亡里。”
裴可之点头,他接着问,“既然这是你认为的‘真正地死亡’,那为什么你仍旧在干预他?”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知道他会死得其所,和不想他死,本就不矛盾。要是哪天,我真的收到了莫亚蒂死亡的消息,我在悲伤的同时,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死亡是一种可能性,活着同样也是一种可能性。”我说,“如果他能在活着的生命里获得他想要的结果,那样不是更好吗?”
我反问裴可之,“我也有私心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理解、接受他的离开,但是我也不想这么早失去他。祝福他如愿死去的同一时刻,我也在祈祷他能在活着的生命里找到他想要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裴可之忽然呼出一口气。像是弄明白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问题,他露出轻松惬意的神色。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他念叨着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正要问他明白了什么,裴可之又发问,“所以,你认为我探求的东西不在死亡里?”见我点头,裴可之半睁开眼,他向后靠了些,拉开点儿距离,“冻冬,在你看来,我探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要是我能回答,我也不会纠结这么久了!
“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反正和你这个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可之并不生气我的口无遮掩,他的手肘落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脸,他眺望院子里发黄的梧桐树,和泛白的兰草,眉眼弯弯的样子,无端地让我想起那些微笑的海豹,滑溜溜的。
“我也不明白。”他说,“最先开始,我走上寻找ouroboros的道路,只是为了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但显然,他失败了。尝试了几十年的道路都是谎言,相信了几十年的观点都是虚构,巨大的挫败淹没了他。
也许这是一切的关键。
我想,我不问裴可之具体想问什么问题。他这个人,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意与别人赤裸相对。我只要清楚,所有问题都与他的童年,他的神秘过去有关就够了。
“那我们一起回你的家乡。”我说。
这次我的不询问,不再代表我尊重与他的心灵距离。我和他相互尊重地保持距离,保持得太久了。我决定改变这一切,我主动出击,他不说,我自己会去看,“回到你的出发点。我们重新去看看你的问题,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解决方法。”我冷静地安排。
“你是说我家吗?”裴可之愣了一下,他被我吓得完全睁开了眼,冰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他再次向后倾,想拉开与我的距离,“我好多年都没再回去过了,也没人打理,那是一颗死星。现在应该到处都瘫痪了。”
我不以为意,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爆炸系出身,修东西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七十岁的身体有可能老眼昏花,二十七岁的我可不会,“有什么关系,修一下不就好了。”
“交通也很不方便哦。”裴可之说,“现在已经没有公共交通能到了。”
我新奇地看着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他如此抵触样子。实在太久违了,上次见到他绞尽脑汁,既想体面,又想拒绝,于是委婉地表达反对时,还是在我三十八岁,他不愿意尝试炸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