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冷酷且漫长的寒冬。
伤势一直不见好的泷泽生持续了许多天的郁郁寡欢,他并没有放弃,但知道自己一时什么都无法做到。某种信仰经受着磋磨,带来了深重的压力和人格的自我厌弃,他一连几日都发着高烧,噩梦更是不断。
有时会梦到五条悟去给他扫墓,撑着那柄两人用于是买的较为大型的雨伞,日本人都觉得伞下是极为私密的空间,只有家人和爱人才会挤在一处。泷泽生一开始并不知道这点,没人和他说过,他也没有在意侍女给五条悟打伞时是无限倾斜于他的,那时候他和悟的身形都不大,他觉得一把伞的空间足够两个人用,于是自然而然的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现在想起来,五条悟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更早接受他。
有时泷泽生会梦到他没有受到诅咒师的暗算,没有被系统定位到,那天他很平常的被杰送回了高专,学生们也出完任务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见到他时像以往那般热络的打闹。他们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边吃着外送一边打赌五条悟究竟什么时候打完a回来,话题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对悟从性格到外形的全方面评价。
“我们这样背着对方谈论他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泷泽生略微良心不安。
“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有语言暴力他。”禅院真希对悟的言论最为犀利,五条悟作为老师是公知的不靠谱,比如忘记介绍刚来的乙骨忧太,把学生们丢到任务现场便跑没影,见到学生的惨样不说出声安慰吧还疯狂拍照留念,但虽然如此跳脱且幼稚,他的内核仍然是温柔且强大的——于是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犀利发言的禅院真希实际上并不讨厌他,反而对他极为信任。
他们对五条悟极为信任,也深知就算说了普通社会下对前辈出格的言论也不会受到报复和排挤,不会被异样眼光看待,不会被穿小鞋,因为五条悟的性格其实很好。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自在。
泷泽生眼睁睁看着他们对无良老师的声讨变成了对最强成年人的吹捧,最后他们打赌,“五条老师回来后一定第一时间找泷泽老师。”
所有人都默认五条悟会平安回来,会意气风发的凯旋。
然后打了胜仗的最强咒术师就会找他的挚友得意的炫耀撒娇,在他的人生履历中习以为常的胜利,如果有泷泽生在场证明,便会从舌尖上溢出甜味。
“也不一定吧。”梦里,被当众调侃关系亲密的泷泽生谦虚的这么说着,却也知道这大概是一定会发生的。
可惜这场美梦没有等到五条悟回来就醒了。
醒后的泷泽生翻了个身,将半张脸窝进柔软的枕头,逃避性的又闭紧眼强迫自己睡过去。他想把美梦接上,可是往往梦境的编织者不会让他如愿。
又是他离开后没有参与的后续,又是五条悟形影单只的身形。
有时候泷泽生会梦到白发青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沉睡过去,灯光给他的侧脸勾勒出愈显冷清的轮廓,泷泽生围着他转好几圈都无法被感知存在,最后只能心力交瘁的蹲在五条悟面前,瞪着被情绪熏染的暗绿色的眼睛看他。
“生君,总是呆在屋里的话会生锈的哦。”
林太郎的声音将泷泽生拉出了回忆里。
他此时正缩在壁炉旁,裹着毛毯仍然脸色苍白,似乎下一秒就要瑟瑟发抖起来。
“我讨厌冬天。”泷泽生说,“太冷了。”
森林太郎用那种纯良又好像暗藏着深意的语气说,“明明你以前很喜欢冬天啊。”
泷泽生脸色苍白的说,“比起这个,你还有别的衣服吗,我快要冷死了,为什么明明在壁炉边却还是那么冷呢,以及…森,你的品味我真是不敢恭维,都是深冬了却没有一件可以厚重的棉服,就算已经不是港口mafia的首领了,也不至于落魄到连衣服都买不起吧。”
他不自觉的裹紧了毛毯,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以前穿得那件贵到离谱的高定大衣,哈,真是风度翩翩没有半点儿用处。”
森鸥外有些诧异于他今天的话多,泷泽生已经好几天都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了,可今天竟然一口气抱怨了那么长的句子。
他紫红色的眼睛变得深邃,意识到对方的精神状态已经逐渐稳定下来。
“冷吗,可是屋里一点儿都不冷啊,我都需要脱掉外套呢。”黑发青年坐在泷泽生的旁边,一张欧式的沙发椅,看上去很是舒服,但是泷泽生偏偏不坐,就盘腿窝在毛毯上。
泷泽生打着寒战,“可我要冻死了。”
成年形象的爱丽丝路过这个房间,闻声转过了脸,她只停顿了两秒,便无声的离开了,但泷泽生觉得她大概是要去拿更多的炭火。
“最近到了年关,出海的渔船都停了。”森林太郎将几本书放在泷泽生腿边,“你要找的东西定然还需要些时日,不要太过着急忧心,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哦,要掉到下巴上了。”
他的话音透着温和。
泷泽生不情愿的从毛毯里伸出一根手指,从那摞书里随机抽了一本过来。
森林太郎大概是怕他在这里呆着无聊,又情绪激动难测做出些愚蠢的事,所以找了一些解闷的东西。
玩具泷泽生早已不感兴趣了,孩子们对他这个陌生人都有些抗拒,只有阳太一次次的过来陪他说话,但是泷泽生对和他交流提不出一丝精力,总是蔫蔫的模样,让阳太有些伤心。
所以森林太郎给他找来了书。
有低俗的口水小说,也有看似无病呻吟的文学类著作,还有咬文嚼字的诗歌。
但这些似乎能很好的暂时安抚住泷泽生的情绪,转移他的注意力。
一般院里没什么事的时候,森林太郎就会过来陪泷泽生。
一呆可能就是一个下午。
碧眸青年缩在壁炉旁,在一盏做成油灯样式的,光线昏黄的电灯下消磨着光阴,病恹恹的贴着退烧贴,怀里要一直揣着个暖水袋才行。
“老实说,你现在怕冷的模样和我曾经的那位准干部无比相似。”森林太郎向泷泽生搭话,“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呢?”
泷泽生以为他在问自己为什么受伤,闷闷的答道,“只是不小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