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雨出了门, 看见一道匆匆的身影,是林琼玉的。
林惊雨随那身影走去,郑小娘担惊受怕问罪将她发卖出去, 连忙拉住林惊雨的手,“你去干什么。”
“你先?回去。”她瞥了眼郑小娘满头大汗的模样,冷声道:“放心?, 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没工夫管你。”
郑小娘这才松了口气, 又颤颤巍巍道:“那以后呢, 他们总会记起我?。”
“只要我?不提,没人敢动你, 你只要给我?本本分分待在翠柳院, 我?会顾念养育之?恩,不把你发卖出去。”
郑小娘谄媚一笑,“你放心?, 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 你让我?往东, 我?不敢往西, 毕竟我?们才是母女。”
林惊雨冷漠一笑, “我?跟你说过,我?们的母女情分已经断了。”
她往林琼玉屋子走,她门口的婢女神?色紧张,看见林惊雨赶忙一拜。
“阿姐呢?”
“小姐在里?面。”
林惊雨推开门, 看见横梁上吊了根红绸, 林琼玉站在凳子上正?要自杀。
她的奴婢一见, 赶忙上去抱住她家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惊雨走到一旁的茶案坐下?, 倒了杯茶,扫了林琼玉一眼,她双目哭得通红,像小的时候一样。
林琼玉这一生一向除了张竹允的事,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自杀,倒是出人意料。
林惊雨的目光冷漠,像是在看戏,她身边的婢女替她打抱不平,哭着道:“我?家小姐是因为你闹自杀的,二小姐你就这么冷漠吗?”
探枝跟在林惊雨身边这些年,架势也跟着大了,“嘿!你家小姐自杀,跟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没追究你家小姐顶了我?家小姐的位子十九年呢,你家小姐锦衣玉食的时候,我?家小姐过得什么苦日子,要我?说这位子不仅得换过来,你家小姐还得给我?家小姐磕一百个头。”
“一百个头……你们别太过分。”
林琼玉拉住她的婢女,“我?磕。”
“小姐。”
她抬头看向林惊雨,笑了笑,“本来就是我?欠妉妉的。”
她朝她磕了三个响头,林惊雨握着杯子,缓缓开口,“不必了。”
她道:“你们都下?去。”
林惊雨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头上的朱钗凌乱,狼狈又卑微至极。
低伏在她脚下?。
这是她从前所期盼的,人人都说她卑贱,林琼玉金贵之?躯,庶不敌嫡,林琼玉该高高在上,她该烂在泥里?。
她从小就立誓抢走林琼玉的东西,小到珠钗糕点,大到抢走她的名声,她入学的机会,甚至是太子萧筠。
可如今一切都倒了倒,如她所愿。
她胜利了,她该喜悦,却没有胜利的快感。
她目光从林琼玉的磕到红肿的额头,到她脖间的勒痕,她真傻,让她磕她真磕,想死就真死。
林惊雨问,“为什么要自杀。”
“阿姐不知道怎么还你。”林琼玉拽住林惊雨的衣角,泪眼婆娑,“原来这十九年,是我?抢走了你的,我?是那个小偷。”
“阿姐享福的时候,妉妉受了很多苦。”
“妉妉,你一定心?里?很怨阿姐吧。”
林琼玉一贯大度,待人和善,人人都喜欢她,谁舍得怨她,林惊雨嗤笑一声,“林琼玉,若说这世间谁最?怨你,大抵是我?吧。”
“妉妉是该怨我?,妉妉那般好,那般善良的一个人,遭受了许多苦楚,我?本想着保护妉妉,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妉妉吃的那些苦,而那些福本该是妉妉的,阿姐这般害惨了你,你却还事事为我?着想。”
她眼睛波光粼粼,单纯至极。
真好,真善良,这两?个字眼让林惊雨觉得可笑。
“你还记得,你十岁被毒蜂蜇伤,命在旦夕,治了半个月才救回一条命的事吗?”
林惊雨转着茶杯,继续道:“毒蜂是我?捅下?来的,你身上的香料是我?放的,我?还记得你那时哭得很惨,整个人都肿了。”
低眸望着林琼玉诧异的神?情,林惊雨早已意料到,她苦涩一笑,“阿姐,我?从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是一张白纸,我?则是砚上的墨。”
她起身要走,林琼玉拽住她的袖子,嫣然一笑,“在阿姐眼里?,妉妉永远都是最?好的,是她们的错,不是妉妉的错,就算妉妉想要阿姐这条命,阿姐也会给你。”
“林琼玉你总是这般善良大度地让人无可奈何,我?情愿你是个坏人,我?还能?杀你杀得毫无负担。”
林琼玉眉间一紧,以为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解释。
林惊雨俯下?身,拉起她的手,“如你所说,是她们的错,我?也杀过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妉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