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大明宫朝会。
今日天气不太?好,北风呼啸,早上还下了一场小雨,十月中旬已经很冷了,雨滴打在身上,冷的刺骨,偏偏轿舆还只?能停在宫门外,来上朝的臣子都要裹紧了朝服撑着伞走过从宫门到太?极殿这一段路。
杨国忠抖抖身上的雨滴,心情却不错。
他手下的人已经找到了王鉷之弟王焊谋反的证据,今日下了朝后他就去找圣人请旨搜查王府。
王焊谋反,王鉷逃不了,李林甫生前又和王鉷交好,他便可顺势诬告李林甫和王鉷结党谋反。
只?等安禄山的证据一到,人证物证便都齐了,李林甫又不可能从棺材里跳出来辩白,哼哼,这可真真是百口莫辩。
杨国忠想象着他带人抄了李家的幻想,不禁勾起了嘴角。
他欺负的就是死?人。死?人不能说话,什?么?脏水都能往死?人身上泼。
“……臣发现剑南节度副使鲜于仲通瞒报军情、欺君犯上,臣敢问杨相?可知此事?”
一道声音把杨国忠从美?好的幻想中拽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发问之人,是在他眼里已经活不了多久的御史大夫王鉷。
王鉷胸有成竹,往前迈出一步,咄咄逼人:“臣参中书令、剑南节度使杨国忠瞒报军情,欺君犯上!”
昨日有人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杨国忠面色一变,没有先行分?辩,而是仰头看向了李隆基:“御史大夫这是污蔑臣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欺君犯上。”
王鉷是怎么?知道他瞒报了军情的?
先前正是他争夺相?位的紧要关头,鲜于仲通那边战败的消息传过来之时杨国忠怕影响到自己争夺相?位,便大着胆子隐瞒了军情,把败仗改为了胜仗。
王鉷自入仕便一直待在长安城,长安城外根本就没有势力,剑南之地又天高皇帝远,有什?么?消息也传不到长安城,杨国忠就是倚仗着这一点才敢谎报军情。
李隆基还是更信任杨国忠一些,他垂目看向王鉷:“你说杨相?谎报军情,他谎报了什?么?军情,你可有证据?”
王鉷朗声道:“三月前鲜于仲通与南诏一战,杨相?上奏言鲜于仲通大胜南诏,是谎报!真相?是鲜于仲通被阎罗凤打败,损失惨重。”
“此御史大夫一家之言,真相?如何岂能仅凭你一人之口便能决断?”杨国忠转了转眼珠,咬死?不承认。
王鉷冷笑道:“臣身为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至于是真是假……臣已经派了御史台的御史前往剑南证实?,想必年前便能回来。”
给他送情报的人可是发誓此事是真。
李隆基看了一眼杨国忠,又望了一眼王鉷:“那便等到御史回来再谈此事。”
他打心底里不愿处理这些事情。杨国忠能给他弄钱,王鉷也能给他弄钱,李隆基认为这两?个臣子完全可以和平相?处,共同为他效忠。
王鉷还不甘心想要再说什?么?,李隆基却已经露出了疲惫之色,挥手结束了早朝,王鉷一肚子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他也只?能在临走时又瞪了杨国忠一眼。
等着吧,等他查出来确切证据之日,就是杨国忠这个狗东西被清算之时。
杨国忠却只?是冷笑一声,下了朝也不回宣阳坊的自家府邸,而是直奔兴庆宫而去。
却比李隆基还要早回来半刻。
李隆基不愿意住在大明宫,可每月两?次的早朝却又须在大明宫的太?极殿内,便派人在兴庆宫和大明宫之间?修了一条宫道方便平日往来。
抄近道走,他都没有杨国忠来的快。
见到已经等在勤政殿外的杨国忠后,李隆基也有些诧异,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杨国忠随他入殿。
他以为杨国忠是着急来分?辨清白。
杨国忠一入殿便跪下:“臣告发御史大夫王鉷之弟王焊与邢縡谋逆。”
李隆基一惊,面色严肃看向杨国忠:“你与王鉷皆是朕之臣子,不可拿谋逆之事党争。”
“非臣污蔑,邢縡和王焊暗中找方士解构图谶,早有谋逆之心啊。”杨国忠满脸诚恳。
这还真不是他胡说,谋反这个名头好用,但是也得?有真凭实?据。杨国忠一开始只?是想从王鉷身边人身上找一找有没有能拿出来做文章的地方,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了王鉷之弟王焊和方士结交。
是不是谋反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关在屋里私下偷偷解说图谶了。
解说图谶本就是最容易和谋反挂上钩的大罪。
尤其?李隆基信这个,之前每次谋逆案那些人的第一个罪名就是“解说图谶”。
李隆基表情明暗不定,片刻后他长吐一口气道:“传王鉷来见朕。”
李隆基喜欢杨国忠,也喜欢王鉷,王鉷很擅长给他弄钱,每年都上贡额外钱一百亿缗入他的私库,供他平日享乐。
就算王焊当?真做出谋反之事,只?要王鉷能够大义灭亲,他也愿意放自己这个钱袋子一马。
那是一百亿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