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我和静安的状况,不是医生可以看好的吗?”祝年年的顶撞引来祝海深的意外,祝年年一时心虚,低下头换了语气说,“我相信我们会尽快换回去,像当初换之前的时候一样。”
“尽快是多快?你大概觉得你妈妈是个特别坚强的人。”
“可是如果去北京看医生也没用的话,妈妈不是会更绝望吗?”
“那也先去看了再说。”
祝海深的车驶入医院停车场,车停好后,三人一起下车。陈静安拿了祝年年的伞想给她,却见祝爸爸的伞已经先一步替祝年年遮住雨,两人一起往住院部去了。
陈静安跟在后头,看见祝年年脚上穿着的灰黑色雨鞋,再看看自己脚上这双有防水功能的白色运动鞋,发自内心地觉得,还是灰黑色雨鞋适合自己。
祝海深一路领着祝年年进了病房,陈静安刚想跟进去,祝海深就在门口神情温和地拦住她:“陈同学,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怕年年妈妈一下子看到你们俩,会承受不住。”祝海深说这话时是笑着的,却不再是父亲的慈爱笑容。
陈静安也用力笑着点了点头:“我就在外面等。”
祝海深随即点点头进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陈静安在原地僵立了片刻,手上拎着两把伞,其中一把她刚撑过,顺着鞋口在往脚里滴水,提醒她动一动。她转过身,在走廊的墙边有一张长椅,一个穿病号服的病人坐在一头,正漠然地看着她。
陈静安默默走到长椅边,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厕所味这时候才涌进她的感官里。她把雨伞放在脚边,再一次看到脚上这双鞋。
忽然有很热的眼泪流出来。
无论她是不是拥有了祝年年的身体,她都不是祝年年。
祝爸爸祝妈妈不属于她,陈长宁不属于她,亲生父母也已经忘记她是谁,天地间,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她。
她从来都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那一个人。
等待的时间里,陈静安始终盯着对面的白色瓷砖,眼神放空,脑子里来来回回闪现了好多念头。
陈长宁和祝爸爸祝妈妈都知道互换的事情了,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好像除了尽快换回去,实在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真相到底是记忆互换,还是平行时空呢?
正反复计算平行时空里她和祝年年的身份有没有别的可能时,祝妈妈的病房门被打开,是祝年年走了出来。
她脸色轻松,看来祝妈妈状态还好。
陈静安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祝年年在她身边落座,笑着说:“我妈妈状态还算平静,她担心我们更多。好像人都是这样,更大的问题会覆盖更小的,我们转科、考试的成绩,还有陈长宁的事,她都没问。”
祝年年提到陈长宁,陈静安神色有些不自然。
祝年年看着她的反应,回道:“我爸妈在里面还有一些事要聊,之后怎么办还要等等他们商量的结果,我们先聊一聊?”
陈静安低头,似在犹豫,隔了半晌,她低着的头点了点。
“你说你jealousof我,巧得很,我其实也很羡慕、很嫉妒你。”
陈静安惊讶地转头看祝年年。
“你有好多比我厉害的地方,坚强、勇敢、聪明、可爱。你特别特别自由,像一只小麻雀;比起你,我像笼中鸟,亘古不变的比喻。”
听祝年年说的话,陈静安心头变暖,随着两人之间默契的停顿,心头那股暖意渐渐入侵,到达心底。陈静安莫名想对祝年年说心里话,埋藏很久的心里话。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我妈,我是说陈长宁的妈妈,在陈长宁六岁的时候因为生病做了子宫切除手术,他们怕陈长宁一个人太孤单,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我。一开始,他们并不想选我,和所有来孤儿院的父母一样,他们也觉得四岁半的小孩太大了,怕心理不健康,养不好,是我拜托陈长宁选了我。被领养之前,我在孤儿院待了十一天,每天都要被带去见不同的家长,被他们挑选,听他们评价我。我不是故意要记住这些的,可我试过了,没办法忘掉。”
听陈静安这样平静地讲自己的身世,祝年年心中疼痛。她知道开口容易影响陈静安讲述的情绪,便没有多说一个字。
“那些其实都还好,比起我的亲生父母,真的都还好。说实话,我本来已经记不太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我记得他们带我去吃肯德基,那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他们给我点好餐,说有事出去一趟,当时吃的那家肯德基有特别大的一扇落地窗户,我看着他们走的。那时候不懂,觉得肯德基真好吃,真高兴,根本没想过他们不会再回来。我很快就吃完了一整个儿童套餐,等了一整天,他们都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