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迈。
这三个字落到空气里?,乔翎也?好,老太君也?罢,脸上的?笑意都如?同夜雨入海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老太君神情微有恍惚。
乔翎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夹杂了痛惜与愤怒的?东西:“我发现姜迈中了毒。”
她注视着老太君,继续道:“姜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中了毒。”
“那是无可解的?奇毒。”
“但是他居然不肯让我追查这件事。”
“越国公府里?,有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赴死呢?”
姜迈。
姜迈。
他辞世?的?那个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灵堂里?,默念他的?名字。
每念一遍,她的?心就会痛一下。
重逢那天?的?晚上,她赌气出城,要去挖坟,其实并不只是在气姜迈,也?是在气自己。
气自己没有为他付出什么,却把他逼到绝境,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个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爱的?可怜人。
谁想?去修无情道啊!
谁生来无情呢?
可是姜迈,那么好的?姜迈……
母亲生下他不久,就撒手人寰。
父亲的?身体也?不算太好,父子感情微薄,不几年老越国公续娶之后,他就搬到祖母处去住,见的?就更少?了。
外家远在千里?之外,小罗氏虽然爱他,但老越国公已经续娶,她也?不好时时过来的?。
陪伴他最久,唯一给予了他关爱和温暖的?,大概就是老太君这个祖母了。
可到最后,也?是这位陪伴他最久的?祖母,给他下了永远不可能拔除的?奇毒。
前半生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居然要用?他的?命去偿还!
可是那个傻子,他居然真的?愿意!
即便知道是谁害他,也?不肯戳穿,临死之前,还让她把所有的?脉案和药方,一切可以?去指证对方的?东西烧掉!
“我答应了他,不会再?去追查这件事了,可是……”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乔翎为之哽咽,难以?为继:“你为什么不肯收手啊?”
她哭道:“姜迈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啊!这都不足以?警醒你吗?!”
她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大朵大朵地绽放,又轰轰烈烈地凋谢。
那光芒晃花了老太君的?眼睛。
她不由得?别开了视线。
乔翎声泪俱下,愤然击案道:“姜迈已经死了,但你还不肯收手!”
“他临死之前分派遗产,留给我,留给徐妈妈,留给姜裕,留给隔房的?堂弟,留给正院里?的?侍从们,留给金子,但是什么都没有留给抚养他长大的?祖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他临死之前,当着太常寺官员和紫衣学士的?面,安排好越国公府爵位的?传袭,姜裕成年之前,让我代?为执掌姜氏的?参政权柄,却略过了你,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乔翎眼眶通红,言辞不由得?激烈了起来:“姜迈才刚咽气,你就找我过去商议爵位的?事情,你把他当什么啊?他临死之前说的?话,你也?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吗?”
“找姜氏的?族老来试探我,是其一!”
“族老行事不成,又用?御史弹劾,意图用?几本?银书使我无地自容于朝堂,这是其二!”
“同样的?书籍,京兆府库房里?堆积的?像山一样高,经手的?差役都未必知道我到底拿了哪几本?,那个弹劾我的?御史,怎么能说得?头头是道?”
“因为有越国公府的?人,有我正院里?的?人看见,专程把消息捅给他的?!”
“鼓动马司业掀起国子学舞弊案,意图让我自相矛盾,主动下马,这是其三!”
“老太君,你之前可是在礼部做得?风生水起,揭一揭马司业的?老底,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你没想?到吧,”乔翎发红的?眼睛里?透出了几分嘲弄,嗤笑道:“马司业也?有私心,他想?拉包家妹妹下水,阴差阳错地替我挡了灾!”
一席话锋锐如?刀,又汹涌如?浪,堂中众人已经听得?呆住,木然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