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还在?思忖着,该怎么处置李九娘的事儿。
要说?事情大吧,其实也就是牵扯到了自家和薛中道那儿,甚至于劳子?厚那边……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问了?出来:“劳子厚知道你吗?”
她补充说?:“我的意思是,他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具体的人存在?,且愿意对他报恩吗?”
李九娘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回想往昔,她语气里平添了?几分哀伤与怅然:“我们家本是神都人氏,因为一些变故,我阿耶带着我背井离乡,那年清明,我们原本是要回神都祭拜我阿娘的,不?曾想半路上遇上了?山洪……”
“劳中丞做主?埋葬了?遇难之人,见我年幼,还给了?我一笔路费,令我返乡。我孤身一人,难以维持,思前想后,还是重又回神都来?,又捡起了?祖辈的营生。”
“我的铺子?离劳中丞府上不?算远,那日劳中丞出事归家,他们家有人去店里订购东西,我才知道出事了?……”
略顿了?顿,她有些自?怨自?艾似的说?:“我是个不?祥之人,生来?就会给人带来?灾厄,等闲没?什么事情,是不?会出门的。”
乔翎听她言语,心下不?免有所揣摩,祖辈的营生,劳子?厚出事之后劳家人又往她的铺子?里去订购东西……
她试探着问:“你?如今在?操持的营生是?”
李九娘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们家世代经营着棺材铺,捎带着也会扎些纸草,殡葬相关的事情都能做。”
乔翎:“……”
乔翎心想,难怪呢。
转而?又很认真地说?:“人就是人,哪有什么祥与不?祥?不?要这么说?自?己。”
面前的纸人似乎又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薛中道觑着她,思忖一会儿,忽的道:“你?们家,是二十四年前搬离神都的,是不?是?”
乔翎听得微微一惊。
李九娘却?是显而?易见地震动了?一下,愕然道:“是……”
薛中道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谁了?。”
见乔翎瞪着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不?由?得为之失笑,却?说?:“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愿意说?,我不?好多嘴的。”
乔翎迟疑着转头去看李九娘。
后者声音平和,说?:“薛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倒也没?什么不?能说?与乔太太听的。”
李九娘说?:“我是棺生子?。”
乔翎初听讶异,再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棺生子?,也就是说?,她是在?母亲咽气、尸身进了?棺椁之后再生出来?的孩子?!
民间对于生死之事多有忌讳,向来?觉得这样的孩子?生来?不?祥,尤其如李九娘所说?,李家做的又是殡葬买卖,传来?传去,就更?容易令人惊悚畏惧了?。
难怪她的父亲要带着她远走他乡。
生而?丧母,已经很不?幸了?,然而?更?不?幸的是,多年后,父女二人返乡为亡人扫墓的时候,却?又遇上了?山洪……
乔翎没?再提这一节,而?是跟她谈劳子?厚的事情,先说?自?己在?京兆府查的案子?,又说?真假官印的事情,并无遮掩隐瞒。
其言辞之坦率,叫薛中道都不?由?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乔翎惊奇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薛中道脸上带着点诧异,而?后又慢悠悠地笑了?:“我以为你?好歹会给自?己修饰一下呢。”
乔翎的神色很认真,说?:“因为我是真的打算好好解决掉这件事啊,隐瞒只会留下后顾之忧,也有失坦荡。”
继而?她又向薛中道示意李九娘:“她只是没?有做过官,不?了?解朝廷当中心照不?宣的那些规矩,所以才稀里糊涂走了?远路,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聪明。我说?谎话糊弄她,她今天分辩不?出,明天,后天,难道永永远远都分辨不?出吗?”
“我不?能这么做。”
说?完,乔翎转而?跟李九娘道:“劳子?厚的事情,是他先上赶着招惹我的,我收拾了?他,并不?觉得十分愧疚,且以他的秉性和处事,被我收拾了?也不?算特别冤枉。我不?后悔这么做,你?要是执意为此事要报复我,那我也没?得说?。”
又拉了?薛中道一把,叫他在?自?己身边站定,继而?说?:“薛大夫呢,纯粹就是被我牵连了?,他回去的时候,事情已经那样了?,他既不?能要求对我搜身,也不?能短时间内变一个新?的官印出来?,只能顺水推舟,就势为之了?……”
薛中道笑微微地瞧着她,也说?:“乔太太说?了?实话,我也不?妨来?说?一句实话。”
“我刚上任没?多久,劳子?厚呢,则是御史台的老人,没?少暗地里拉帮结派,给我使绊子?,我看他不?顺眼,就是故意要借力打力,把他清出御史台的。”
同时他也说?:“我也没?有乔少尹这么宽阔的心胸和强大的本领,敢放话说?你?来?报复随时都担着,若有万一,只好先下手为强,连同你?一起清理掉了?。”
乔翎忍不?住叫了?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