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太叔洪的确叫崔少尹多带带她,但是怎么带,如何带,可就有的斟酌了。
她作为一个?凭借勋贵出身空降到京兆府的人,崔少?尹这?样?寒门出身的文官,敬而远之才是正?常的,结果真的遇上了案子,却如此细致谨慎地详细解说给她听,过后又第一时间把庞氏给提出来……
能有这样的同僚,其实是一种福气。
崔少?尹连连推辞:“这?就太过誉了。”
底层出来的官员,再不勤谨一点,要?怎么出头?
又去看第二份卷宗。
这?一份看得更快,因为相关的记述很短。
某年某月某日,什么时辰,在神都城内哪个?临水区域,两位贵人为争夺头鱼大打出手,卖方因此事受到牵连,也挨了几鞭子,伤到脸,留了疤。
所谓的头鱼,就是渔网撒下去被打上来的第一条鱼,许多人争相竞价,倒不是为了吃鱼,而是图个?彩头。
那主持头鱼竞价的是个?某个?富商家里的儿子,在外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只是被打了几下也就算了,但因此事坏了脸,那可就是大事了。
两家协商未妥之后,案子报到了京兆府,那伤人的少?爷被缉拿了,但后边就再无记载,草草结案了。
乔翎说:“我去京兆狱那边翻过记档,有这?个?蔡十?三郎入狱的记载,却没有出狱的记载……”
崔少?尹叹息道?:“这?个?蔡十?三郎怕只是来京兆府打个?转,掉头就出去了。”
乔翎不由得道?:“那狱头和狱卒那边,也早就被打通了?”
崔少?尹失笑道?:“你说呢?”
乔翎也知道?自己是说了一句废话,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
崔少?尹捡起筷子里握住,准备开始吃饭:“太叔京兆上任之后,就开始着手清查整个?京兆府,神都治安糜烂成了那样?,难道?只是狱头和狱卒们的过失吗?要?是前任京兆清正?廉明,他们难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无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乔翎问?:“前任京兆呢?”
崔少?尹答得言简意赅:“太叔京兆清查结束,奏明罪责,圣上下令把他砍了。”
乔翎忍不住“咦”了一声:“只要?不涉及到自家那些臭鱼烂虾的亲戚,圣上理政还是很麻利的嘛。”
“是啊,”崔少?尹吃了口馒头,咀嚼下肚之后,告诉她:“咱们圣上的脉,其实也挺好摸的,只要?你能办事,哪怕乖张不逊一些,他也就笑一笑过去了,对待那些特别有能力的,更是极其优容,但要?是办不了事,那可一点都不会客气。”
乔翎点点头,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
两人吃到一半太叔洪才匆忙过来,瞥一眼瞧见旁边还摆着两份卷宗,就问?:“遇上存疑的案子了?”
乔翎就简单讲了讲,而后道?:“崔少?尹都帮我剖析过了,我盘算着,蔡十?三郎那边儿,是不是得去苦主家瞧瞧?”
虽然很可能是晚了,但总归也比就此掩埋来得要?好。
“蔡十?三郎啊……”
太叔洪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神情随之变得微妙起来。
崔少?尹借着衣袖遮掩,悄悄告诉乔翎:“太叔京兆又要?开始说八卦了!”
乔翎也不由得将耳朵竖了起来。
果不其然,太叔洪在品味完“蔡十?三郎”这?四个?字之后,便愉快地打开了话匣子:“蔡家不过是个?寻常门庭,因为出了一个?能人,整个?鸡犬升天了!”
他说:“右威卫大将军蔡和,是蔡十?三郎的兄长,说是兄长,可实际上……哼哼!”
乔翎很配合地问?了出来:“实际上是什么?”
太叔洪冷笑一声:“怕是他亲儿子!”
乔翎饶是早先心有猜测,这?会儿真的听到,也不免吃了一惊:“啊?蔡大将军与庶母通奸?!”
太叔洪竖起一根手指来晃了晃,紧接着面?带一丝古怪的微笑,侃侃讲来:“蔡大将军早年在乡中杀过恶霸,被官府通缉,不得不远走他乡,后来南下从?军,建下大功……”
“圣上很赏识他,一力将他拔擢起来,为他赐名?为‘和’,又下旨加恩他老家的父母,令有司多加抚恤。”
乔翎道?:“这?挺好的呀,后来呢?”
“好什么呀,事情就坏在这?儿了!”
太叔洪又喝一口汤,紧接着津津有味道?:“蔡家原本只是个?寻常人家,蔡大将军在外边出生入死闯出来一份功业,连带着整个?蔡家都飘起来了。”
“蔡大将军的爹不姓蔡,他是入赘过去的,跟妻子姓蔡。眼见儿子发?达了,他也就起了花花肠子,与一个?寡妇勾搭成奸,打算纳妾,再改回本姓,蔡大将军的娘因此生生给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