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我家打我,薅了台灯的电线,就要杵我嗓子眼。”
聂小光自己就是个狠人,混不吝,也是敢下黑手的主。
但在这种亡命徒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后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时候的人下手有多黑。
也许只能翻阅历史,或者查看八十年代以后的新闻报道还能瞥露端倪,那都算是管制之后的了。
只现在,李学武都不许家里女人们晚上出去,就是这个原因。
你要说从大院出来去门口的厕所,这没什么,嗷嗷一嗓子,从胡同这头能堵胡同那头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胡同里闹事。
胡同就相当于下面的村,你有听哪个地皮往村里闹事的吗?
挖个坑给你埋了,十几二十年都没人找得到你。
在城里你小时候学过,有事找警查蜀黍,可你问问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他们是几岁见着警查叔叔的。
最管事的叫治保主任,他基本上就能处理除人命以外的所有纠纷和矛盾了,谁跑十里八里的报警去?
当然了,城里毕竟不一样,可小崽子们打架有规矩。
你看聂小光说卫国带着人砸他的家,拿电线要电死他。
可他却提都没提报警的事,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回去,我真报了警,失去了报复的机会不说,在朋友门前也没法混了。
所以,别高看了聂小光,他跟卫国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该怂的时候绝对怂,该狠的时候绝对不留情。
你要说他狠,不怂,他是怎么在卫国面前饶过来的。
当时说他跪下叫爷爷,他都会做,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当然了,现在玩阴的,公报私仇下黑手,也是他们。
什么特么顽主道义,老兵精神啊,全是虚的。
知道卫国进来以后绝对出不去了,依着李学武的揍性,打靶都是轻的,等他出去了,还不是他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啊。
“那是个狠人,一激动就下黑手,有的时候卫国都拦不住。”
聂小光解释道:“依着我的估计啊,黑灯瞎火的,那人手重了,出人命了,他知道不能留手了。”
“杀一个是死,全杀了还有逃命的可能和时间,所以吧……”
“领导,确定犯罪团伙的所有成员了。”
值班员进来轻声汇报道:“周科长回信,包括卫国在内,还有外号点子、叉子、满山、古董和老虎五个人,已经掌握了其他几个人的消息,卫国的消息还在查。”
“就一个命令——”
李学武对值班员的通报做出了明确指示:“所有人必须到案!”
“是!”
值班员敬礼,转身小跑出去。
审讯室不大,值班员的汇报也没背着别人,所以聂小光听见了。
等值班员出去后,他才继续介绍道:“点子、叉子和满山是他哥卫民的把兄弟,后来卫民不是死了嘛,他们几个混在了一块儿。”
“老虎就是我说的那个大西北跟回来的狠人,真名不知道叫什么,有可能姓胡,也可能名字里有虎,一般都是这个情况。”
“古董是什么情况?”
李学武对卫国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后来也见过几次。
他身边的几人虽然不说很熟悉了,可也揍过几次的。
点子、叉子、满山是他当初刚刚回来时,跟林婷婷认识以后,去烤鸭店吃烤鸭,正巧赶上卫国等人给卫民接风那次,桌上就有他们。
也正是那一次,李学武在京城跟顾宁又一次见面了。
不得不说,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
当然了,这一次,命运就算是再顽皮,也该有个了结了。
说是命运的偶然,不如说是时代青年的必然。
就卫民和卫国的这种作法,不是李学武收他们,也有别人收他们。
“古董儿,其实就是个哔养的,他妈以前是八大胡同的瑶姐,从小在这四九城里混,算是有点道行,不过也是小偷小摸的。”
聂小光解释道:“他唯一的能耐就是消息灵通,也不知道他都是跟哪打听来的,反正就是耳朵灵。”
“我们家就是他找到的,跟特么下水道里的老鼠似的。”
“嗯,要照你这么说,这些人最敢动手的还是这个老虎对吧?”
李学武看着手里的笔记本,是刚刚聂小光说的一些情况。
他问道:“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嘛?”
“老虎就是个虎哔,他是敢下黑手,但要说全弄死,还是卫国,他才是这些人的头目。”
聂小光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提醒道:“老虎很听他的话,如果不是他下命令,这些人绝对不敢下死手的,包括老虎也是一样。”
“卫国从小就跟大院里长大,对盯梢技术绝对在行,打埋伏也好,故意做现场也罢,这些人凑在一起,都枪毙都不冤。”
“嗯,谢谢你的分析,还饿不饿?”
李学武收好了笔记本,示意了聂小光问道:“要不要再来点夜宵啥的,我估计得后半夜了。”
“那感情好!”
聂小光倒是不装假,很不客气地问道:“还能吃红烧肉吗?”
“大晚上的,你不觉得腻得慌啊?”
李学武笑着看了他一眼,对值班员说道:“给招待所打电话,给他留条烤鱼,三斤左右的。”
交代完,又看向聂小光问道:“要不要来点啤酒,咱们厂自己酿的,马上就能全厂供应了。”
“还是算了吧,有烤鱼就行了,我还得留着精神头等卫国呢。”
聂小光很谨慎地看了看李学武,问道:“您别这样,好像要给我点断头饭似的,我有点胆虚。”
“你刚刚的混劲呢?”
值班员训了他一句,道:“这会儿知道胆虚了——”
“用你管!要客气也是我跟我李哥客气!”
聂小光这种人不能给他好脸,要不是李学武在这,值班员真想给他上上项目。
当然了,这样的小崽子,就算是上了项目,大概率也是不服气。
除非下狠手,吊他几天才行。
可这个案子基本上能确定,跟他没什么关系,要真弄他,领导那也不会让的。
所以对付这种臭狗屎,只能不搭理他。
“得了,你在这等着吧”李学武拎着笔记本,对着聂小光点点头说道:“我也得去吃个饭,回来一起等卫国。”
“您太给他脸了——”
聂小光拍马屁道:“保卫科已经出动,小小卫国手到擒来!”
“少拍马屁——”值班员送了领导离开,转回身瞪着他道:“你特么属狗的是吧?”
“少指桑骂槐的,跟我扯呖哏唥——”
聂小光抱着胳膊往椅子上一靠,道:“跟我李哥是公事,也是私事,跟你们几个,哼——”
“少跟我套近乎,赶紧给我点烤鱼去,多加点辣啊!”
——
“领导,您来了,我还说把饭给您送过去呢。”
瞧见李学武进院,小金第一个迎了出来,笑着打了招呼。
李学武打量了她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看来婚姻美满,脸上都有幸福的肥肉了。”
“您就笑话我吧——”
小金亲近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起进了大厅道:“我胖了就是胖了,还幸福的肥肉,好内个啊——”
“呦,秦所值班啊——”
李学武一进大厅便见秦淮茹跟吧台边上站着呢。
见着他进来,秦淮茹也是招呼道:“不是说正忙着呢吗?”
她走过来打量了李学武一眼,关心地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正在办着呢,保卫科都出外勤了,我暂时没事,吃个晚饭。”
李学武点了点小金,交代道:“跟厨房说,给我来碗面条就行,不要鸡蛋,就清汤面,养胃。”
“真想活到一百岁啊!”
秦淮茹嗔怪着瞅了他一眼,道:“啥都不敢吃,活着的味道都没了。”
这么说着,她对小金叮嘱道:“要肉丝面,加个鸡蛋。”
“哎——”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她问道:“是你吃啊,还是我吃啊?”
“别不知道好赖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秦淮茹推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办公室走,嘴里劝道:“今晚上又得忙半夜去,真一点油水不吃啊?顶得住嘛——”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瘦了不好看着呢,像电线杆子。”
“嗯,就你会说,我要是电线杆子,那电线杆子成啥了。”
知道秦淮茹想让自己吃个消停饭,小餐厅人多,难免要遇到认识的人,打招呼和聊闲篇都忙不过来,来她们办公室吃合适些。
正说笑呢,推开门进了办公室,却见雨水跟椅子坐着呢
“你咋在这呢?”
“你管得着嘛?”
雨水愣横啊,手里像模像样地捧着本红皮书,真像学习的模样。
她瞥了李学武一眼,扭过身子去,看着手里的书问道:“来找饭辙了?”
“我是别穷困潦倒了,真要饭到你门口啊——”
李学武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接了秦淮茹端过来的茶水道:“就你这个脸色,我是吃不起。”
“呦——您还在意这个啊!”
雨水调过脸来,看着李学武说道:“甭担心啊,真有要饭的那一天,别人不管你,我绝对管你!”
“就这体格子,扛长活去也饿不死啊,谁逮着了不是当好老爷们伺候着啊,是不是秦姐?”
“你们俩就斗嘴吧——”
秦淮茹算是看出点滋味来了,嗔怪着瞪了雨水一眼,转头看向李学武问道:“真死人了?”
“你不是听说了嘛——”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没太多心情聊这个,看向雨水问道:“今儿值班还是倒班啊?”
“歇班,明天才正式上班呢,甭催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雨水扯了扯嘴角,自从那天跟李学武哭过一场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洒脱了,放开了,戳人肺管子也有劲了。
“哎,你说我调红星厂来怎么样?我不想在车间里干了。”
“行啊,找别人说去——”
李学武往椅子上一靠,瞅也不瞅她,道:“问我干什么?”
“我是你的人啊,不问你问谁去?”
何雨水真是豁出去了,扬着脸啥话都敢说,“纺织厂我待着没意思了,闲话太多,刺耳。”
“有话好好说,啥你的我的他的,你当他是冤家啊?”
秦淮茹站在了雨水身边,靠着办公桌拍了她一下,道:“求人都没有个求人的样子——”
“甭求我,我这人正大光明,不办私事。”
李学武脑袋一歪,嘴一撇,说道:“你有能耐调中*去,没人管你,闲话缠身也是你自找的。”
“我说求你了吗?”雨水同样的一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爱办不办,我反正不在乎这些。”
“呀呀呀,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三岁小孩子吗?”
秦淮茹看着两人真是急上火,走到李学武跟前儿轻声劝道:“她心里也是不好受。”
“你们之间真要是有什么了我也就不管了。”
她轻轻推了李学武的肩膀道:“你跟她置这个气?不得看傻柱嘛,还真能袖手旁观啊?”
“院里人说三道四的心里都明白咋回事,可厂里要传开了……”
“我光明正大,我怕什么?”
李学武瞅了她一眼,又看向了何雨水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这棵歪脖树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你的法眼了,偏要在我这吊死。”
“去——”
秦淮茹见他说的难听,轻推了他一下,又劝道:“她自己个儿也知道不好受了,这不是承认错误了嘛。”
“你管这叫承认错误啊?”
李学武指了指瞪着他的何雨水说道:“你问问她去我办公室说啥了。”
“我没错,我就是跟你摽上了——”
何雨水横着下巴说道:“反正我的狗屁人生也就这样了,再找也是望门寡的迁就,倒不如开心一辈子。”
“臭无赖嘛这不是——”
李学武瞪了她一眼,道:“你开心当尼姑,拉着我干什么?”
“你才当尼姑呢——”
雨水撇了撇嘴角,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歪着脖子说道:“我没想破坏你的家庭,更不想逼着你当坏人。”
“谢谢!谢谢女侠不杀之恩!”
李学武双手合十,夸张地拜了拜说道:“你要放过我,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哎呀,俩活宝啊——”
秦淮茹听见门口动静,打开门接了面碗进来,递给李学武,说道:“你们俩凑一块都能演出戏了。”
“我可以不要任何东西,但你得管我。”
雨水就这么看着李学武,说道:“我就在这等着你,不要是你的事。”
“嗯,我还头一回儿听说这么讹人的。”
李学武接过筷子,挑了面条说道:“你就在这等着吧,咱们一百年以后见。”
“无所谓啊——”
雨水抻了椅子坐在了李学武身边,抢了他手里的筷子,吃了一口面条说道:“你最好长命百岁,要死我头里,我踅摸扒你坟躺你身边一块死。”
“你——你真狠啊你!”
李学武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看着这个要扒自己坟的精神病真是无可奈何。
秦淮茹也是无奈又好笑,又去找了一双筷子递给李学武,拍了故意气他的何雨水说道:“你不是吃晚饭了嘛。”
“没事,他肚量大着呢。”
何雨水转过头,看着李学武说道:“你要真为了我生气,我倒开心了。”
“做梦吧你——”
李学武瞪了瞪眼睛,撇嘴道:“我现在一点都不生气,心里美着呢。”
“有大姑娘要死要活的追着我不放,心甘情愿给我做小,我有啥好生气的,你要不怕死,我还怕埋?”
“秦姐,你听见了吧?”
何雨水转过头,示意了李学武说道:“他才不会生气呢,他要生气了一口面条都不会吃的,怕伤了胃。”
“你呀——”
秦淮茹怼了她一下,看向李学武请示道:“松英那边缺人手,你看要不要……”
“就她?”李学武一咧嘴,瞅也不瞅雨水,说道:“长得这么磕碜还想去国际饭店?影响了咱们厂的形象怎么办。”
“我也不想去国际饭店,那有什么好的。”
何雨水瞅着李学武说道:“既然我长得磕碜,不正合适去保卫处。”
“嗯嗯,你适合夜班!”
李学武几口吃了碗里的面条,正见着彭晓力探头探脑地要敲门。
他招了招手问道:“怎么了?”
“领导,外号叫满山那个,偷偷跑回家拿衣服的时候被周科长他们抓到了”彭晓力汇报道:“现场审问时拒不交代其他人的位置。”
“哦,没想到草莽之间还能遇到这种好汉。”
李学武正有气没出撒呢,点点头说道:“那就请这位好汉回来坐坐吧。”
“适合夜班什么意思?”
何雨水见他离开,皱眉想了好一会,这才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嘴里喊道:“混蛋!你才辟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