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卡多说出自己的事情,其实紧跟着解释预言。他最想表达的是:他知道预言。而为了解释他从何得知的预言,就得进一步解释他来自200年后。刚来到这的时候,他并不十分确信预言的真实性,但现在荷瑞斯这个例子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红”了。
他可是来自200年后,不是随便哪个雇佣兵,如果他们愿意相信预言,并且对荷瑞斯这个英雄关照有加,那么自己这个特殊的“时间访客”没理由不得到类似的待遇。他潜意识期待自己受到重视,但事实上因为自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一切都只能是梦幻泡影。
“我……不知道,我以为‘来自200年后’是个新奇的点。”
“它的确是啊。鹰特里尔有那种反应,大概是他把重心放在其他地方了,像我都不敢相信。你刚才说的预言、未来、英雄……我真的很难坦然接受。”
“好吧,起码你没把我当做满嘴谎话的疯子。我想我还是不要把这事随便乱说了。”
“那么,200年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菲奥娜试探性地问,她其实也不敢相信里卡多,但又不免好奇起来,“生活是否快乐?奴隶制是不是废除了?几个国家是否可以和平相处?”
“呃,其实和现在没什么区别,除了各种工艺确实进步了之外。穷人依然是这么苦,顶多吃饭时能多点花样;奴隶制依然在奥尼洛盛行,北方有一个自称自由城的势力和奥尼洛高傲帝国对峙;各大国家之间关系依然不算好,摩擦不断。”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只能永恒地生存在战火中?”菲奥娜的语气难掩失落。
“也许吧,但不完全是坏事,起码战争目的各有说法:如果自由城赢了,奴隶制就会被废除;如果黑川统一,各大领地就不用互相明争暗斗了;如果净罗族赢了,奥尼洛高傲帝国这个战车也许能停下车轮,好好汲取教训。
没有战争,光用嘴可不能废除那些旧的、坏的事物——当然,仅限那些正当的战争,侵略扩张不算。”
“可是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是啊,代价很大,就像我们现在面对深渊,不付出代价是打不赢的。”里卡多平淡地说道。
“你知道么,我实在搞不懂你。之前你劝我重拾生活信心,看起来很热爱生命,要活得精彩;但谈到这些东西,你又变成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你总是时不时在两种状态切换。”
“嗯,是吗?我没觉得。也许我只是有点失望。”
“对什么失望?”
“对所有一切。我想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如果能被吟游诗人传唱那就再好不过了;然而现实我只是个普通的雇佣兵,用命换取支撑享乐的钱财——而这已经是我能做到‘最精彩’的了。如果我选择当佃农、苦力、乞丐,只会比现在更糟。我就像个浪子一般四处花钱,但很难说那称得上‘活得精彩’。”
“话不能这么说。我过去还是牧羊女呢,却从没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羊,时常发愁下一季度的开销……但那时候我很开心,我能和荷瑞斯在一起谈天说地,能漫步在田野和山谷之中,能为节日聚餐表演而高兴——这还是你告诉你的:‘痛苦除了制造新的痛苦之外什么也干不成’。所以我选择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往,以支撑我继续活下去。”
菲奥娜看着里卡多,露出某种释怀的眼神,继续说道:“回忆是有限的,所以之前我把它们回忆完的时候就不得不回到现实,那种失落感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是你点醒我,使我开始从美好的回忆中汲取力量,以创造新的美好的记忆,只要我的灵魂还属于我。比如现在,我为安置处的村民做饭,打扫教堂,甚至包括和你说话,都是日后值得回忆的事。
不过你点醒了我,自己却好像没把它当真。我想生活不一定得要‘精彩’,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足够快乐了。”
里卡多挑眉看着菲奥娜,仔细回味她刚才的话,苦笑几声说:“没想到今天被你教育了。”
“不是教育,只是分享一些心得。现在你的心情好受些了么?”
“姑且算是好点了吧……谢谢。”
“现在时间还早,你还想聊点别的么?”菲奥娜看了一眼阁楼透进来的阳光角度,知道时间还不晚,“我现在没什么事要做。”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不如来猜猜其他英雄是谁。我先猜,萨里昂和佩拉塔一定是其中两个。”
“我觉得你也可能是,毕竟你来自200年后,还知道预言。”
“得了吧,我的战斗力跟他们简直差了几个风暴洋,再说我也不信神。”
……
另一边,荷瑞斯终于抵达贝尔的宅邸面前。这是一间装饰华丽的三层独栋建筑,坐落于富人区内,院落大门背后是一条不短的白石砖道路,两旁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两个园丁在草地上修剪这些植物,花园外围种了一圈小巧精致的篱笆,都被修剪得很好。
贝尔家主是著名的毛皮、服饰商人,其所属的太阳商会生意遍布奥尼洛王国。他的财力大概能和贵族掰手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有钱人会选在雅拉城“养老”。
荷瑞斯看着这样气派的建筑,呼吸紧促起来,试探性地敲了敲大门上的门环。很快一名家仆打扮的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穿着比较得体的带着漂亮褶皱的棉布衣,举止很自然,问道:“请问先生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