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准备一些问题,这样可以吧?”
“为什么……不一次问完?”
“呃……”里卡多有些语塞,挠挠头答道:“这么说吧,佩拉塔给我预留的每日可自由支配时间很‘宽裕’,我在你这儿花的时间越多,在外面干活的时间就越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不就是……‘偷懒’么?”
“话别说得这么直白好吗?”里卡多白了一眼菲奥娜,也不知道她究竟看没看见,“我也有理由说的——我干的是什么活,最考验思维能力的问询;他们干的是什么活,让我去和他们干……我得到应有的额外空闲时间,也很合理吧?”
菲奥娜没有正面回答,仿佛没有反应一般,但里卡多分明看到她那隐隐露出来的眼睛,有一丝闪动,顿觉总算有了进展。他趁热打铁,继续问道:“你的名字是‘菲奥娜·艾尔’,请告诉我怎么拼写,‘埃尔’‘艾儿’?”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嗐,文书工作嘛,到时候记录的时候就不会出错了。”
不过里卡多此行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四下寻找,灵机一动让菲奥娜在盛食物的木盘子上刻字。于是她用尖利的闪着黑色金属光芒的指爪在盘子上轻轻刻下‘菲奥娜·艾尔’,尽管并不习惯用指甲刻字,但字体仍然十分娟秀,一些地方有独特的翘勾。
“原来是这么拼的……好,你看我的。”里卡多把木片翻过来,直接抓起菲奥娜的手腕,想带动着在上面刻字。他用心地带动菲奥娜的手,但他刻出来的字一言难尽,得仔细看好几遍才能分辨清楚到底是哪些字。
“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我会再来。”说完里卡多就推门离开了。
房间的光线骤然回暗,菲奥娜独自一人蜷缩在原地,脑中思绪万千,不知道想什么好。当绝大部分想法像飓风一样来去如飞时,她莫名地想起里卡多说的那个故事,一句话始终缭绕在她的脑海里:
“痛苦除了制造新的痛苦之外什么也干不成。”
……
与菲奥娜的谈话暂告一段落,里卡多接着便去参与体力劳动了。之前他那一番想偷懒的说辞半真半假,他的确反感做这些力气活,但不是想尽办法逃避——营地防御一天不建好,他们也就一天得不到安全的保障,营地围墙建得好了,到时候防御起来就更轻松,能少流血。
一直干到傍晚,中间送了两次餐给菲奥娜,但想也不用想她肯定不会吃,里卡多看她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也搭不上话,只好明天再想办法。他在帐篷里想着想着,便想起那本日记,也许重新仔细地看一遍,能从中汲取些许灵感。
现在这本日记在佩拉塔手上,里卡多去要回来并非难事,本就是为了安抚菲奥娜。当他把日记要回来时,尽管转瞬即逝,但他分明看到佩拉塔一向冷静坚毅的脸庞出现了一些落寞、愧疚和愤怒的混合神色。
她是否在想,如果早几天知道此事,如果早几天来到这里,情况也许会大不相同?里卡多没有询问,只是回到帐篷里慢慢看这本日记。
那个已故的老人文笔极差,想也知道一个农家汉子不大可能会写出什么优美的语句,但里面的语法和拼写错误甚至影响到阅读,里卡多也只能尽力推测完整的经过;另外,他也想推出菲奥娜的转变过程,兴许能得到治愈她的线索。
一切的一切,最开始的迹象要追溯到上个月的野兽骚动,那时黑暗森林的野兽突然大规模骚动起来,往森林外围逃离,它们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无一例外显得都很惊慌。对于村民来说却是件好事,他们把握这次机会来了几次集体狩猎,有效改善了伙食。
几天后,菲奥娜,村里以娴熟技巧闻名的专业牧羊人,犯了职业生涯唯一的一次错误——一只小羊羔在她的放牧时间里意外死亡。
村民们都很意外,她从孩童时期就开始学放羊,到专职放羊都过了几年,全村的羊都让她放,从未出过差错,现在纪录被打破了。羊羔的尸体在远离羊群的两个山坡外被发现,被开膛破肚,里面的所有肉和骨头都不知所踪,仅剩一副皮囊,血迹是喷射式的,足足覆盖了三四米的扇形区域。
人们认为可能是狼咬死的,可狼又怎么会连骨头都吃,却偏偏留下羊皮呢?再说那血迹的分布,也没什么野兽能做到那种程度。
尽管羊主人并未追究,但菲奥娜还是出于愧疚,坚持赔偿他的损失。之后村民安排了几次巡逻,从未发现狼存在的踪迹,便以为它们和其他野兽一样也逃亡他处了,渐渐放松警惕。直到一个雨夜,人们在村外发现一个醉汉的尸体,旁边是正在食肉的扭曲的怪物,他们才知道大难临头。
村民合力用棍子把那怪物敲死,没有一个不对这怪物的长相感到震惊的,有的以为是神降下的惩罚,有的以为是哪个邪恶法师搞的鬼,有的以为单纯只是某种罕见的地下生物。
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还想把这怪物给煮了,结果煮了之后臭气熏天,不管怎么加香料、怎么腌制,都散发着让人反胃的恶心气味;肉质更是像快速腐坏一样,不仅迅速变色,还在汤里冒腾密集的气泡,闻起来就发酸,最后他们只得放弃,把所有肉块连同触碰过的厨具都烧毁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之后村子附近陆续发现零零散散的怪物踪迹,起初年轻的一众村民还有余力围剿杀死,但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菲奥娜放羊的位置也离村子越来越近,后面甚至得有人陪同才敢去。
随着怪物越杀越多,村民们彻底坐不住了,但他们大多数被田地束缚,假如就此离去,一辈子耕田的他们只能成为佃农。普通村民尚且如此,田地较多的多人家庭更不想走了。经过商议,他们派过人前去雅拉请求萨里昂的帮助,然而就此杳无音讯,有人猜测他可能被土匪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