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蒂文斯只有在球场上教他打篮球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丁点笑容,给予他一丁点肯定和赞赏。
面对父亲抬起的手,小恩修总是会下意识地躲闪和后缩,怕他突然又打在自己身上、脸上,这时的麦克却笑着摸上他满头柔软的金发……
这大概是他作为父亲仅有的亲切与和蔼。其余的时候,仍旧是冷漠,和毫不留情的训斥。
上学了以后,恩修终于不用担心在白天惹麦克生气了。
虽然冷漠的哥哥恩泽不可能会帮他,但他可以尽量表现得像恩泽之前所做的那样,好好学习、好好打球,管好自己,时刻保持听话乖巧的模样,应该就不会再惹麦克生气了吧。
于是,十岁的恩修开始小心翼翼地生活。他很少说话,也从不反驳,这似乎是起到了一点效果,身体上的伤痛也变少了。
他不知道,这全是因为麦克整日忙于对恩泽的训练,所以才疏忽了一些对他的管教。
二〇一六年,十六岁的恩泽被选进了全球联盟所属的青少年队,要搬去统一的培训基地里寄宿。
十一岁的恩修眼巴巴地看着哥哥收拾行李,十分羡慕他可以离开这个家去外面生活。
他默默地看着哥哥将一样样的东西装箱,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即将再次陷入危机。
恩泽离开之后,麦克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多出来的精力只好用来管教恩修。
除了篮球,他还着重关心起他的学业。好在,恩修小学时的各科成绩都还不错,不容易被教训得太惨。
直到某一天,刚吃完早餐准备去学校上学的恩修,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了父亲暴躁的声音。
“我这儿的一个奖杯呢!”
“什么?”茱莉亚被吓了一跳:“拜托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麦克不答,只是突然过去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悄无声息溜出门去的恩修。
“是你拿了吧。”他质问道,拳头紧紧揪着他的领子,使他双脚脚尖都脱离了地面。
茱莉亚连忙过去拉住他,她看见恩修的眼角泛红,无法呼吸地咬紧了牙关……
“你又发什么疯!”她强行掰开了麦克握得发硬的拳头。
“哼、不是他拿的,还会有谁?”
恩修含着眼泪逃了出来。他一想到麦克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麦克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不敢回家。他也没有回家。
他一个人坐上了公交车去找他的大哥恩泽。之前努力回想了一下奖杯的事,他隐约记得,恩泽在走的时候曾装走了一只奖杯……
如果他能把它拿回家的话,说不定麦克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坐了很久的车,恩修终于来到了恩泽的训练营。
“您好,我想找恩泽·斯蒂文斯,谢谢。”
“请问他是你什么人呢?”
“他是我哥哥……”
“好哦,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恩修只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如果回家太晚的话,麦克一定会更加生气。
刚巧也来到同一所训练营里找人的麦德·强森,一眼便认出了恩修。
是斯蒂文斯家的男孩儿。他在他更小的时候曾见过他几回。
麦德·强森教练的职业病害他情不自禁地就打量起这棵青涩的幼苗:
他的四肢不怎么强壮,仍有着少年专属的纤细感,大约有一米五几的个子使他看起来颇为修长,尤其是小腿。
当发现这孩子的确是一颗打篮球的好苗苗以后,强森继续在一旁细致入微地观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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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他头发的颜色似乎没有小的时候那么浅了,特别是眉毛和睫毛,看起来浓郁了很多;那一对眼珠最让人记忆犹新,是那种剔透的天蓝色,非常特别的颜色。
只是不知为何,此刻这孩子的眼中布满了惶恐与不安……
仔细看他的脸色,也显得异常苍白,宛如地窖里的土豆的新芽;他的双唇微启,下嘴唇上还能看得出有一点红和一点黑的细小裂口,能想象的到它们不久前才流过血的样子……
“对不起,他现在没有空见你。”
听到这个答复,恩修一声不吭地转过身,眼圈迅速地泛出红色,他紧紧咬住嘴唇,不想让眼泪就这么漏出来……
麦德·强森静静地望着那孩子沮丧着离去的背影。
他转过身好奇地对着工作人员询问道:“刚刚那孩子,是来找他哥恩泽的吧?”
“嗯……是的吧。不过他真是恩泽的弟弟吗?恩泽完全都不理会他呢,就像是没这个人一样。”
“是的。他是的。”麦德·强森肯定地说道。
“哦,那就可能是兄弟关系不太好吧。”工作人员耸耸肩便继续去工作了
当时的麦德·强森并不知道斯蒂文斯家过多的事情,也看不见恩修当时的痛苦。他是从这以后,才开始一点一点地听说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才开始越来越深地为这个孩子,而感到遗憾。
之后的恩修,不得不面对了他整个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一次磨难。
日常忙于工作的茱莉亚·斯蒂文斯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突然发现麦克和恩修之间的反常。
某一天,她甚至还发现了一条断掉的皮带,皮带的那枚金属扣上似是沾染了鲜血的痕迹……
她这才走进了他的房间,看见了床上那个虚弱的他。
除了嘴唇里透出的一层殷红,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他身体很烫、神志不清,他微微地睁开双眼,看向她;他轻轻地呢喃了许久,直到口中微弱却清晰地念出了“妈妈”二字:
“妈妈……我是捡来的吗……”他说,似乎强撑着想要等一个答案。
此时的茱莉亚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轻抚他的额头和他那头柔软的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