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鲜血滴下的瞬间, 某种无形的,阴寒无比的存在陡然爆发了。
木森从手指,到小臂, 再到肘弯, 都整个萎缩了下来,绷带松垮,下方包裹着的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手臂, 反而像是一条干尸的胳膊。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面无人色, 一片死灰, 像是死人一样僵硬难看。
其他的队友看到他的样子,都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这……可不像是一般主播使用天赋的样子。
就连向来没心没肺,一脸笑嘻嘻的橘子糖,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定定地注视着眼前形容诡异的男子。
木森垂下手,任凭长长的袖子将自己的胳膊完全挡住,他低着头,一双隐带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掌心中的木牌,眼底透着一股子诡异的疯狂。
木牌的作用,不仅仅只是卜算命途吉凶。
牌局的指向性越明确,呈现出来的结果越不可逆,在被强行打破之后, 遭到的反噬也就越强。
轻则木牌开裂, 重则直接粉碎。
要知道,他一共本有十二张木牌,到现在却只剩下十张了。
其中一张,是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中, 逐渐开裂,不堪重负而粉碎的,而另外一张,则是在一场ss级的副本中,他卜出了自己必死无疑,于是生生忍住心痛,强行碎裂牌眼,改变运势命途,才将自己救下的。
每缺失一张,木牌的占卜就会越困难,结果也就越容易被改变,如果数量低于了某个限度,那这幅木牌就会彻底作废。
到那时,死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刚刚木森为那支暗火小队卜出来的,是两副极凶之卦,但是,却因为牌眼的变数,而改变了结局,也就意味着……
一旦对方真的破局,作为牌眼的那张木牌,将彻底粉碎。
仅仅为了这个,就要牺牲他的一张牌?!
绝不可以!!
木森死死盯着手中的木牌,上面的裂缝正在被鲜血缓缓弥合,呈现出一副黑红交织的诡异形态,他的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个愉快而疯癫的表情。
靠本事破了死局又如何,你能抵挡的住既定的命运吗?
他就不信了,自己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还不能把这群人钉回到原定的道路之上?
*
呼。
在四面门窗紧闭的封闭空间捏,无声的森冷阴风拔地而起,直直地向着店铺内唯一的光源卷去!
端着灯油碟的人觉察到了异样,试图抬手挡风——
但是,他的动作已经迟了。
不,准确来说,无论迟或者早都没有任何意义,即使他提早将灯光护住,那阵阴风仍然能从他的指缝间侵入。
脆弱的,浸满尸油的灯芯微微摇晃了一下,那微弱的火光倒映在温简言浅色的眼眸深处,照亮了他惊骇莫名的眼神。
一旁的安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扭头向着这边看来——
然后……
在下一秒,彻底熄灭了。
“——不!”
温简言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声嘶哑的惊叫冲破喉咙。
在光线消失的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降临而来。
而在【昌盛大厦】这个副本之中,黑暗,就意味着死亡。
眼珠随之惊惶瞪大,但是,黑暗却好像是死死蒙住双眼的布幔,没有光线,视力更是无从谈起。
五感似乎都随之封闭。
不能动,不能听,不能说。
无边无际的絮语从四面八方传来,重重迭迭,像是来自于鬼魂的低语,森寒恶意,但又好像是只是一片死寂。
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有什么在接近,又似乎一切都不存在。
冷,好冷。
失去了油灯的笼罩,森冷,阴寒的温度转瞬间侵入而来,从血液深处开始冻结,令人本能地开始打颤。
黑暗中,有什么在看着他。
阻隔在他们中间的所有一切都被撤掉了,消弭了,融化了,无论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还是身上的衣物,所有的防护都消失了,仿佛赤身露体般脆弱,和死亡之间的距离仅剩咫尺,轻轻一迈就会越过那条并不明确的线。
在这超越人类常识的虚无中,温简言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真实的,强烈到几乎能将他逼疯的恐惧。
在头脑空白的瞬间,温简言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被生拖入黑暗中的人,会发出那样不能自持的凄厉惨叫。
这里是绝对的必死。
有什么东西,从他僵硬的指缝间落下。
那是一片不规则的,表面光滑的坚硬亮片,自温简言脱力的手指间挣脱而出,轻飘飘地坠向地面。
镜子碎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但那声音却犹如钟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周边的死寂,落入温简言的耳中——
“叮。”
*
注视着渐渐弥合的裂缝,木森的嘴唇一点点咧开,充血的眼球之中,一点带着恶意的欢喜浮现出来。
但是,毫无预兆地……
弥合的过程,停下了。
在他的掌心之中,那被鲜血覆盖,散发出诡异气息的小小木牌,短暂地陷入了静止,无论那鲜血如何蠕动,那道缝隙都不再弥合,像是硬生生被一种诡异的的力量阻止了。
“……”
木森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死死的盯着那缝隙的形态,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双眼。
怎……怎么回事?
停下了。
“咔咔……”
出乎预料的,木屑崩裂的声音再次响起。
“——!!!”木森几乎目眦欲裂,“不,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