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库洛洛,最不希望看到莉迪亚受伤的也许就是飞坦,玛奇心想。如果说库洛洛对莉迪亚是没什么章法(这简直最不库洛洛)的溺爱,那么飞坦对莉迪亚就是过度的保护,同样也很不飞坦。
比起保护,他们显然更擅长伤害,所以不得不说有时候做的很糟糕。
但小心翼翼地保护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习惯,而习惯是最难改变的。一开始只是因为她珍贵的能力和身体的脆弱,但渐渐地后来……谁知道为什么。
不过要玛奇说,飞坦比库洛洛还好点儿——
至少,要是莉迪亚死了,他不会像库洛洛那么难过,要是库洛洛死了,他也不会像莉迪亚那么难过。
但是他们三个又确实很要好,让别人插不进去的那种要好。
从这个角度想,飞坦倒是更聪明一点。
“你看什么?”
察觉到玛奇的打量,飞坦瞥过来冷冷的眼神。
“没什么。”
玛奇同样冷淡的回答。
虽然很早就认识了,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但她和飞坦的关系确实说不上亲近。谁让他们就是这样的人,玛奇想,就像玛莎有一次气急了说的那样,冷心冷肺。
冷心冷肺的飞坦和玛奇,一直维持着这样冷心冷肺的关系,旅团的其他人也一样。他们觉得这样才正常,才舒服。
他们可以把后背交给认定的同伴,但也仅此而已了。生死之交、过命兄弟之类的,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可能已经很难得,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相比之下,像库洛洛和莉迪亚的那样才不正常,才危险。
你看他们现在就尝到苦果了。
库洛洛就坐在莉迪亚的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
因为原来的房间被她吐得乱七八糟,库洛洛把她抱到了隔壁女主人的卧室。他熟练地把她的头摆到枕头上,擦了擦脸,让她睡得舒舒服服,但心里却盼望着她快点醒来。
他一贯是很沉得住气的,从小就是,简直太过隐忍了一些,但现在却觉得一刻都等不了了,恨不得上去把她摇醒——哪怕不能说说话,也至少看看她灵动鲜活的眼睛。
他需要知道她还活着……还属于他。
莉迪亚在一个小时以后醒来。
她当然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库洛洛。她已经不太记得之前被催吐又喝下解药的事了,记忆一片混乱,又掺杂着太多痛苦,库洛洛看着她先是有些迷茫,继而立刻露出难受的神色。
莉迪亚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整张脸“唰”地苍白下去,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没事啊,会好的。”他适时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安抚她。
莉迪亚黑色的眸子闪动,是库洛洛期待的那样光灿如星,不过神色却满是恐惧和痛苦。她这才回忆起之前的事,命悬一线的恐惧和那种不知名毒|药带给她的痛苦。
从口腔、喉咙到食管和胃,上下灼烧成一片,火辣辣地疼。她觉得自己仿佛喝下了一瓶浓硫酸,躺在那里像只被虐待了的猫,又茫然又抗拒,无辜而可怜。
“我知道疼,”库洛洛读着她的口型,坐在床边低头道,“你忍一忍,慢慢会好的,嗯?已经没事了。”
莉迪亚的眼眶有些红,但她之前吐到脱水,所以也没有眼泪,只是很乖地躺在枕头里睁着眼睛看他——她几乎要习惯时不时当哑巴的日子了,算是熟练工种,所以一双眼睛练就的像是会代她说话一样。
库洛洛对上她的眼睛,就了然地俯下身去抱住她,埋首她耳边道:“好了,我在这里。”
与之相应的,库洛洛的话就比平时多了。哪怕莉迪亚不能发出()
半个音回应,他也可以一直说下去,用这种办法安抚自己她还在这里。
莉迪亚伸起胳膊向上抱住他,这动作让她有点累。库洛洛就自然地躺下去,搂着她侧过身,把软绵绵的莉迪亚整个搂进怀里。
她那么乖,又可怜又安静,库洛洛的心这才陡然安定下来。
他伸过头去亲吻她,细碎地吻落在额头、眉间、眼睛、鼻梁、脸颊和嘴唇上,呼吸交融而不间断,把他的担忧、恐惧、眷恋和亲昵都传递过去。
莉迪亚开始还睁着眼睛,被亲到眼皮上的时候就只好闭上,耳边听到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莉迪亚,莉迪亚……”一声又一声,温热而轻柔的吻像雨点和花瓣落在脸上。
库洛洛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或者说几乎没有过。于是莉迪亚知道这次她真的吓到他了,也由此才知道自己当时的危险。
被他的气息笼罩住,她几乎觉得没那么疼了,因为心疼得厉害。她更用力的抱住他,张了嘴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库洛洛咬住了她张开的下嘴唇。莉迪亚一惊,他像粘人的小狗那样轻轻咬着她的嘴唇厮磨,反反复复,像是对这个动作乐此不疲,甚至还蠢蠢欲动,想向更深处探索……
还不够,还不够,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莉迪亚有点慌了,她用力推他,气息一急,库洛洛就嗅到了从她嘴里传来的血腥气——从她的口腔里向下,全都是灼伤一片。他陡然清醒,理智回笼,放开了她。
莉迪亚难受起来,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呆呆的。
她的脸上带着拼命呕吐之后浮起的很多充血细小的红点,脸色也很糟糕,看起来没有平时一半好看,但库洛洛却觉得她漂亮极了,在他眼里好像会发光一样,又想捧在手心里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他又抱着她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要难受,快点好起来,莉迪亚。”几乎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莉迪亚被他折腾得烦死了,两个人耳鬓厮磨,是她最熟悉的怀抱和气息,于是心里也安定下来,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真的好疼啊,像是从里而外的被火在烧,尤其是喉咙那里,还要加上被库洛洛催吐搞出来的外伤,每一次呼吸和无意识的吞咽都是煎熬。她闭着眼睛恨不得自己立刻晕过去,连气息也微弱下去,库洛洛却还在旁边絮叨个不停。
莉迪亚突然生气起来,她觉得自己很倒霉很委屈,于是愈发生气,用力推他的肩膀,连推带踹,直到把库洛洛赶到一边,才用力拍着被子露出愤怒的表情。篳趣閣
她也只能用表情和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了。
库洛洛看着她生动的样子却笑了。
莉迪亚拿脚踹他,因为库洛洛挪的有点远,所以不小心用大了力气,牵动伤势,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库洛洛赶紧扶住她,或者说把她按回到平躺的姿势,莉迪亚张口无言,用力攥住他的手腕,出于本能的求救和发泄,指甲抠进他的皮肤,几乎剜下肉来。
库洛洛倒不在意这点小伤。他忙着把莉迪亚安抚下来,哄着她躺回到枕头上气息渐渐平缓,却又皱着眉露出病人专属的那种烦躁和忍耐,眼睛盈着点欲滴的水润。
库洛洛的耐心早被莉迪亚用十年的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磨出来了,不过他过了最开始的平复期,就有余力把心思从莉迪亚身上腾出一点放到别的地方,于是神色也逐渐沉静下来。
“你没事就好,”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道,莉迪亚眉毛一扬,他又道:“很快会没事的。”莉迪亚沉默下去,库洛洛摸了摸她的眉宇,用那副越来越令人不能违逆的沉静面孔道:“你乖乖的,我等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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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亚在他的抚摸里温顺下去。
他们一贯是这样的,库洛洛轻松又孩子气的时候,莉迪亚就蹬鼻子上脸的娇纵难搞,库洛洛沉下脸来的时候,她又很快的温顺可怜起来,让人拿她没辙。总之两个人各有两幅面孔,时时相互对应,谁也奈何不了谁。
十年的时间,就算是两块浑身棱角的顽石凑在一起,也彼此磨合得光滑了。
库洛洛抿了抿嘴,站起来准备出门。莉迪亚既然醒来了,他就觉得她不再需要更多的看护——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自然会提高警惕。她娇弱一点,又不是真的离不开人……
莉迪亚在后面拍被子的声音。
库洛洛回头,就看到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神色有点娇纵的凶,却又楚楚可怜。
他只好坐回床边,抚着她的头发让她闭上眼睛,半是叹气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