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当他无论怎么嚎啕大哭、怎么凄厉的尖叫着“爸爸妈妈”也无人回应,只能在原地看着隔壁一开始还嫌他吵闹的念能力者没了呼吸,脸上一点一点的泛出斑点,然后身体逐渐胀了起来……侠客捂着饿到灼烧的肚子,又很快学会了依靠自己活着。
活着。
当侠客在收容所里呆了半天,他才明白这是个怎样艰难的词语。
在感染之前他其实对丹妮卡病毒没有多少概念,只听过那对夫妻只言片语的交谈。现在,看着集中营里满地无人收的尸体,感受到环绕周身的气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削弱下去,四岁的侠客意识到,自己也很快会是躺在这里腐烂的一员。
对于念能力者而言,清醒着感受到自己生命和力量的源泉一点一滴的消逝,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先被亲生父母抛弃,后又只能苦挨着病痛等死,这段经历足以令侠客刻骨铭心。不过当时,他很快又陷入高烧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胳膊的剧痛。侠客挣扎着挥动手臂,头顶有人“咦”了一声,一股巨力攥住他的脖子。
侠客挣扎着睁眼,看到头顶一张血盆大口。定睛一看,是一个嘴边淌血的男人,脸色灰败,正极为惊愕的看着他,嘴里虚弱出声:“你、居然醒了?”
侠客全身无力,而且胳膊疼极了,费力地转过头一看,看到自己的右臂被那个男人举在手里,肉最多的上臂衣袖被扯破,一个豁开的血口赫然在目——再对比那人嘴上残留的血肉,分明是被他咬了一口肉下去!
侠客眼圆睁,一时极惊恐,盯着那人说不出话来,想向后退又被他死死掐住。
“咕()
嘟”一声,那人将侠客的肉咽了下去,在侠客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分食的时候,放开了他,低声咕哝了句什么似是晦气,转身又寻了具旁边的尸体,埋头大嚼起来。
侠客被吓傻了,手臂被咬出的伤口疼得直哆嗦,他拿衣袖捂住,缩在原地不动,半是不敢、半是虚弱得没有力气。
环顾四周,之前还不断有人被送进来的集中营此时俨然成了一片死域,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活人似乎只剩下他自己,还有旁边埋头生吃死人的家伙两个。
一直到旁边的家伙吃个半饱,满脸是血的抬起头来,一抹嘴,看到侠客神色绝望放空,似乎恢复了些精力,对他道:“别看了,人都死光,只剩下我们两个,运气真好。”
侠客对他一个哆嗦,那人厉鬼似地嘿笑两声:“别怕,我不吃你。刚才是以为你死了,小孩儿肉嫩。现在就我俩活下来,这里满地尸体,我何必吃你?”
侠客还是说不出话来,一手按着胳膊,受伤的手又捂着肚子,几乎忙不过来。
那人丢开手上被他啃掉一条大腿的尸体,又有余力指点侠客:“小孩儿,我劝你也吃点儿,然后赶紧走。”
他竖起满是人血的手指指向周围:“看见没,都死了。外面的人把我们关起来,就没想着让我们活着出去。不管他们是打算一把火烧了这里,还是等烂干净了再进来,我们留在这里都没有活路,早点跑路要紧!”
那人说着喘了两口气,踉跄着站了起来,低头道:“你的念也在恢复吧?从没听说这个病还有活下来的,只我们这块儿就有上百人,就我们两个命大!”他说着咧着血口哑声大笑两下,“我走了。”
最后临走还又道:“小鬼听人话,别嫌脏,死人肉也是肉,饿极了不讲究,活命是真!”
那人走后,侠客孤零零坐在满地死人堆里,碧绿的圆眼中一片虚无,半晌突然一个哆嗦,恢复清醒。他无意识地抹了把脸,满手的血都抹到了脸上也不自知,挣扎着爬到一边,抓住一具刚死不久、冰凉无异样的尸体,表情扭曲低头就啃——
然后吐了满地。
在侠客的记忆里,人肉很难吃,不仅有尸体的腐烂味,而且是极酸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和胃酸的味道混淆了。
逼到急了才知道,人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只要能活着。
即使死里逃生,失气症也把侠客折磨到够呛,他毕竟只有四岁。最后还是吃了一肚子死人肉,又原地歇了半天,才终于攒下|体力,沿着那人离开的方向,逃出生天。
大概是丹妮卡失气症来势汹汹,外面的人就没想过集中营里还有活着能走动的,所以除了一条刺眼的警戒线警告外人不要进入隔离区,并没有人看守,侠客走走停停、连滚带爬,忍不住了再啃两口他机灵带上的死人肉,居然真的给他走了出去!
这一场病毒的打击,让流星街再次陷入兵荒马乱。
侠客很容易混进有人烟的地方,开始寻思自己接下来的去路。中间耍小聪明和人抢过水,也被人打到奄奄一息过,最后还是个抢走了他最后一块人肉干的大孩子看侠客乖巧的没有反抗,丢下一句:“你这么小,就好了!”
侠客打听一番,开始艰难地走。
后来侠客才知道,原来他胡乱拼凑出的所谓“路线图”,从一开始就南辕北辙。这是后来他师父说的。
侠客在前往他以为的”的路上,遇到了后来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