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楼梯下传来,我回头,看到那个叫牛伯的老人出现在楼梯口,正皱眉看着我。
我警惕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捏着手指道:“老伯伯,你能再启动传送阵吗?我被他们落下了!”
声音一出口,几乎泫然。
牛伯神色狐疑:“你说什么?”
“我被他们落下了!”我气苦道,“安妮他们都传送走了,只剩下我!你、你能再启动传送阵,把我也送过去吗?”
满眼期待乞求地看着他。
“这怎么可能……”牛伯喃喃了句,不过看到我殷切的眼神,还是回答了我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不过传送阵两次启动之间需要时间,间隔在十分钟以上。”
“好!”我喜出望外,一口答应:“十分钟是吗?我可以等!拜托你!”
牛伯摇摇头,走出楼梯,站在传送阵外,不再说话,似乎是打算等到这十分钟过去。
我心中焦虑不安,默默估计着时间,重心一会儿换到左脚一会儿换到右脚,盯着地上的念阵纹路到两眼泛花,还不忘用余光观察旁边沉默的牛伯。
像是煎熬了一个小时,没等我确定十分钟已经过去,脚下的念阵突然再次亮起异彩——
一个人形出现在念阵中心的光芒里!
我在念阵异变的第一时间踉跄着跳了出去,不顾刺眼的光亮紧盯着阵中出现的人影,直到光芒消退,我看清那人的面貌……
“库洛洛!”我大叫着扑了上去!
去而复返的库洛洛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抱歉,我忘了你的事。”
我死命搂住他的脖子不放,不依不饶地叠声叫:“你把我落在这里了!我一个人!”
“对不起。”库洛洛再次道,侧头亲了亲我的脸颊,像小鱼连续地啄吻同一个地方。那里皮肤娇嫩,等我忍住那一点点痒,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问他:“你们刚才过去了?”
库洛洛“嗯”了一声,抬头对我身后道:“牛伯,麻烦你再送我们过去。另外,安妮说请你和我们一起去,总部那边有敌人入侵,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牛伯苍老的声音微沉,“总部出了什么事?你详细说。”
我也听得直起身来。
“过去匆忙,我也只看了一点。”库洛洛道,“传送阵出去是总部的高塔,那一层整个没有人,但是从外面山谷里传来厮杀声。当时我们抢到窗边看,很明显是有大股敌人入侵,下面战斗激烈。安妮转身要去支援,我发现莉迪亚不见了,就让同伴先到下面几层守住高塔,同时请安妮再把我送回来。就是这样。”
牛伯沉吟半晌,道:“论理我是该回去,不过盟主让我守在这边,自然有他的道理。好罢,十分钟一到,我就送你们过去。虽然不担心总部沦陷,但这种时候,多一份力量过去帮忙总是好的。”
说着又叹口气:“唉,你要是不回来,这会儿我已经送这小姑娘过去了。”
库洛洛但笑不语。
我还抱着他不放,心里明白:那种时候,库洛()
洛发现我没过去,不亲自找回来怎能放心?而且算算时间,念阵第二次亮起的时机掐得那样准,分明是不愿给这边念阵抢先启动的机会。
如此沉默一会儿,牛伯抬了抬手道:“时间到了。你们上阵吧!”
这一次站到念阵中心,库洛洛将牛伯交给他的能量石放在阵眼处,站起来将我牢牢抱进怀里,叮嘱:“放松,把重量交给我。”
我点着头,整个人缩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尽力地收起体外那种张牙舞爪的力量。我有些不安,不过只感到库洛洛亲了亲我的脸,之后灼目的光芒亮起,抱着我的人一直没有消失。
光芒消退时,我睁开眼,看到一个宽敞了几十倍的……塔层。
快速打量过身边的新环境,这里想必就是总部的高塔了,整座塔的顶层呈圆形,头顶是花瓣式的拱形,脚下是比之前大了三倍还多的念阵,四周几十面大而明亮的玻璃窗环成一圈。
空旷的青石地砖上,除了我和库洛洛再无旁人,倒是下面的确有激烈的打斗发生,厮杀声隐隐传递上来。
站稳后库洛洛后退一步放开我,我回头心有余悸对他道:“刚才有点害怕……这传送阵,我突然想到,要是传送到一半我的能力没控制住,会发生什么?这边一半儿、那边一半儿……”我说着都要被自己血腥的假设吓白了脸。
“别想那么多,大不了下次不用了。”他拉着我跑到窗边往外看。
库洛洛推开了一扇窗户,几十米高空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雨水味、硝烟味、血腥味、以及……陌生的青草清香。
“咦——哇!!”
我惊讶地看着窗外景色,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远处。要不是视线尽头仍有挥之不去的垃圾山层层远去,头顶天空是雨水也洗不透彻的雾霾,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传送到了流星街外。
回到眼前,一个半圆形的山谷,之所以说是半圆形是因为我只看到高塔一侧的场景,但仅仅是眼前所见已足够使我震惊——
这分明是一个整洁、安详、充满自然气息的小镇!
当然现在,小镇的街道上不时闪现捉对厮杀的人影,但从一定的高度往下看,一条条红色屋顶的联排小屋整齐分布,街道像棋盘纵横,向中心拱卫着投下一道阴影的高塔。
没有垃圾堆叠,露出的地面是平整划一的青石板路!
路两侧没有建屋的地方、包括每家每户的窗台下面,一小块一小块被篱笆围起来的空地上,那嫩茸茸迎风招展的鲜妍色彩,分明是一块块精心维护的花圃!鲜花!
再往外,在山谷的尽头,像一双手掌小心围拢的形状,山体也令人惊喜地不再是辣眼垃圾。绿色、幽幽的绿色,在漫天细雨中显得润盈而丰满——漫山遍野的绿色草甸,仿佛将眼前的山谷捧在一片绿色的波涛里!
青草!满山坡的青草!植被!
我几乎把整个脑袋探出了窗外,不顾细密的雨丝拍打在脸上,空气中浮动着青草的芬芳。陶醉的深吸一口气,我伸手去拉库洛洛的衣袖,忙不迭和他分享我的惊喜:
“天哪,库洛洛,这里真干净!还有新鲜的花和草地!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在二区吗?”
“这里就是二区,流星街。如假包换。”身后的人回答。
我怔了怔——这不是库洛洛的声音?
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寒星似的眼睛。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
那少年大概十八|九岁,灰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看起来病骨支离、弱不胜衣。他的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脸上略带病容,形状桀骜的剑眉写着不耐,像好久没睡过觉了,疲惫、焦虑、憔悴。()
但一双眼睛却漆黑、冷澈,像寒夜里跃动的两簇鬼火。
“你是谁?”我问。
那少年哂然一笑,清越又冷锐:“你在我的塔里,问我是谁?”
我被他说得脸上发烫,吃惊道:“你就是白夜盟的盟主……”
“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