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玛尔,世事就是这么残酷。”
眼看小女孩难过地盯着谢尔顿,重骑忍不住开口劝道:“这世上从来不缺少天才。千百年来,除了他谢尔顿研究出了奥术,也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研究出自己的术法。”
“但每当一个新事物产生,都是对旧秩序的挑战。要么归顺皇庭,要么带着他的奥术湮灭于尘土之中。这是谢尔顿五十年前就应当想明白的事情。”
帕玛尔沉默着吃完了早餐。
谢尔顿将纳纳放进她的口袋里,把他俩送到家门口。
第七鬃狮大道上,右数第七栋房子的门打开了。
帕玛尔从门里走出,越过门口的花圃,踩上干净整洁的大道。
她边走边回头,谢尔顿坐在轮椅上,一直挥手目送着他们。
“不用可怜他,帕玛尔。他是幸福的,他至少还有穷尽一生所要追求的理想。”
帕玛尔低着头,一脚一脚踹着路边的鹅卵石。
“……重骑爷爷,你说,谢尔顿他知道奥术里的问题吗?”
“你是说,他知道奥术对先天空海的极高要求吗?”
重骑摇头失笑:“他比谁都清楚。”
骑士转身回望,轮椅上的谢尔顿已经远得几乎成为一个小点,在长长的,长长的路的那头。
“作为奥术理论的创造者,他比谁都清楚。奥术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想法,但也是个……无法实现的空中楼阁。”
谢尔顿自己比谁都知道,奥术只能是存在于纸上理想国。
“那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帕玛尔想不懂,但重骑却反问道:“除了这个,谢尔顿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呢?”
早春的风寂寥地吹着。
带着冬末的料峭,吹走了高山城邦中原本渐渐回复着的暖意。
帕玛尔停下了脚步。
莫名地,她现在心情很烦躁,她不想去上学了。
纳纳疑惑地从口袋里探出头来:“嘶嘶,你怎么了?”
“走累了吗?要不要我偷偷变大,载你去学校?”
帕玛尔闷闷不乐地将小黑蛇按回口袋里。
她揪着双肩包的包袋,原地蹲下。
重骑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我肚子痛。”
她又撒谎了。
但是帕玛尔不想解释太多,她只想静静在原地呆一会。
……好烦啊。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呢?
长大就可以变强,就可以实现好多愿望了。她要把欺负谢尔顿,戏耍谢尔顿的那些坏人,全都狠狠地揍一遍!
小女孩抱着膝盖,盯着地面。
在她脚下严丝合缝的石板路隙里,翻出一些湿润的新泥。
她烦闷地伸出手指戳在泥土里,轻轻搅动。
也许是闲得无聊,帕玛尔听到身后的重骑在喃喃自()
语:“不过……这谢尔顿还真是个人物。”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自洽的术法,他居然以一己之力推衍出了奥术的体系……太惊人了。”
“虽然他那奥术对空海的先天要求极为苛刻,但其实……我也不是没见过符合要求的人。”
“要么是通过一些秘藏二次开拓空海的天才……要么,你这种前后空海先天连通的人其实也行———
帕玛尔?”
“帕玛尔,你去干什么?!”
小女孩猛地跳起身,拔腿拼命向家的方向狂奔。
猎猎风声将她系得歪歪扭扭的辫子吹起,吹得她脚下生风,步伐轻盈。
终于,赶在谢尔顿合上屋子大门之前,风终于将她的声音吹了过去———
“谢尔顿,等等我!”
这声音飘得很远很远,远到帕玛尔自己都抓不住。
在她身后,方才蹲下的石板路里,残存的新泥从冰冷厚重的石板缝隙中翻出。
这样细碎的泥沙,却也悄悄地,在四周厚重石板的夹击中孕育出了一颗绿芽。
那是漫天冰冷的围剿中,挣扎出的,唯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