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郜云,陈森先去了趟原野,他不在的这几天时间里,耳朵俨然成了网吧的吉祥物,猫喜欢趴在前台,谁走过去都要逗两下。
可能是流浪经历带来的影响,耳朵的警惕性很高?,脾气只能算一般,陈森刚接回来那会儿?是养在古樟街的,带小院的房子很难做到?彻底圈养,猫的领地意?识强,赖庆芳来串门时它们总要掐架,虽是后来者,但耳朵一点?都不肯让步,哪怕是做了绝育,脖子被?套了伊丽莎白圈都要跟赖庆芳一决高?下。
赖阿伯摇头说?一公一母都去了势,这下是想当?亲家都当?不成,为避免两败俱伤,陈森只好把猫放在店里养一阵。
在网吧混得风生?水起,白猫也要被?客人摸成灰猫,耳朵对宠物店十分?抗拒,陈森干脆把它带回城北的家里亲自上?手。
猫洗完澡送进烘干箱,他也回卧室换了身干净衣服。
衣柜左侧放的全是郑嘉西的私人物品,担心积灰,陈森还分?门别类地用收纳箱装起来,她是真的落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个?像“小老鼠”的抓夹。
她离开郜云之后,陈森几乎不会在这边留宿,如今再看到?这些东西,某些物是人非的空虚感又慢慢涌了上?来。
不是歇斯底里或者抓心挠肝的折磨,而是一种又淡又缓的侵蚀。
还顾不上?感怀什么,客厅那头传来了一阵极为猖狂的猫叫声,陈森关好柜门,用见怪不怪的语气问了一声:“又怎么了?”
只见耳朵用前脚不停扒着烘干箱的门,似乎对窄小的环境十分?不满,气得半个?身子都直了起来。
陈森关掉电源检查,这才发现是猫尿在里面了,他十分?熟练地抽出隔板,洗净擦干之后再打?开消毒模式。
养宠物不是一件脑子发热就能坚持的事,耳朵的到?来也把陈森的耐性一点?点?磨了出来,正如此刻,还湿着毛的耳朵已经躺在了茶几上?,所过之处留下星星点?点?的斑驳水痕,陈森也只是淡然地盯着它,没?有一句责骂。
手机落在浴室台盆上?,洗手的时候陈森才想起来去拿,他刷了刷微信,看见朋友圈的状态栏上?多了一条新评论提示。
那枚小红点?就是一只推倒多米诺骨牌的手,让陈森自以为是的淡然变成一场笑话,他微微乱了呼吸节奏,在耳朵的最新照片下面看到?了评论内容。
五分?钟前,jacey:【养猫了吗?】
两人有多久没?联系了,上?次对话还停留在那句简单的“新年快乐”,她难得回他消息,偶尔会给他的朋友圈点?个?赞,但主动评论还真是头一回。
陈森毫不犹豫地回复:【对,收养的流浪猫。】
纽约时间的凌晨两点?,郑嘉西又失眠了。
卧室漆黑,她坐在床上?,四周是凝固般的寂静,若不是能听到?自己轻而缓的呼吸声,她真要怀疑自己也化成了一团空气。
陈森又回了一条:【还不睡吗?】
几个?字像丝线一样缠住郑嘉西的心脏然后绑紧,许久过后她才打?字:【嗯。】
毕竟见不到?人,互相摸不准情绪,陈森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在朋友圈的评论区里陪着她。
jacey:【猫叫什么名字?】
郑嘉西知道是哪儿?来的流浪猫,也知道名字,薛一汀在原野拍的那些照片全都发给了她,但她还是故意?这么问。
陈森:【耳朵。】
jacey:【为什么叫耳朵?】
陈森:【关耳郑,耳东陈。】
短短六个?字击穿了屏幕,带着千回百转的酸痛感将郑嘉西整个?人淹没?。
她不回,陈森就接着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jacey:【挺好的。】
其实不太好,她正处于药物戒断期,前几日?因为心急没?遵医嘱,自己擅作主张停了药,结果来势汹汹的戒断反应差点?将她击垮,幻听心悸,情绪爆发,濒死感强烈,根本不受控制。
被?主治医生?提醒后她才找回一点?理智,她这是在生?病,如果一味追求快速走出,只会陷入更加可怕的重蹈覆辙。
过一会儿?评论区没?动静了,私信却顶上?来一条。
陈森:【还在纽约吗,我能来看你吗?】
郑嘉西手指微颤,愣是打?不出一个?“好”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耳边好像能清晰听到?指针的滴答声,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泪痕,再抬头,天花板也在扭曲旋转。
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郑嘉西赤着脚走进洗漱间,用乍泄的水流压制反胃的干呕,如此缓解十多分?钟之后,抵在她胸口的那块石头才松动了一些。
镜子里映着一个?双目通红的女人。
这不是她该有的样子。
她很想他,也不是故意?疏远他,只是现在的她根本不敢靠近陈森。
她的崩溃有时会来得毫无道理,甚至失去对情感的感知能力,出言伤人更是不能自控,一旦依赖关系建立,被?她抓住的那个?人就会变成溺水时刻揪紧的稻草,她不想把陈森拖下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