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在?青海的最后一晚,郑嘉西还能清楚想起一些片段。
和前几天规律的作息不一样,她熬了个大夜,睁眼到天亮根本没有睡觉,房间的电话在?清晨响起过?一次,是张简洋打来的,他?和?陈森准备去草原看经幡,问她要不要同行。
郑嘉西礼貌回绝了,她靠在?床侧,电视也?开?了一夜,早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让室内显得?没那么?冷清。
遮光窗帘紧闭着,昏暗像一张深渊巨口,能?把一切有形和无形通通吞没。
指针滑到七点,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打破了沉静如水的表面。
郑嘉西看了眼来电显示,任它响过?四五声才?摁下通话键。
“喂。”
“小郑总,是我。”
“明叔。”
对面这位是郑家?的私人?管家?,资历颇深,年纪稍长,郑嘉西尊称他?一声叔。
“半小时后开?始会面,老太太也?已经到了,刚刚昏过?去一次……”明叔有些迟疑,“您在?哪里,要不要派人?来接?”
郑嘉西的语气不带分毫喜怒哀乐:“来不及了。”
这儿和?颐州相隔着千里,不管是时间还是距离,不管任何都来不及。
“这几天董事长一直嚷着想?见您,他?应该是有话要说?……真的不来见见吗?”
见她不语,明叔又追问:“那您呢,有什么?想?对董事长说?的吗?”
郑嘉西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外头的天越来越亮,日晒应该很充足,有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长长的一条亮带映在?被子上,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没有。”她盯着那道光,“我没什么?想?说?的。”
“我理解,可是小郑总……”
“明叔,没有小郑总了。”郑嘉西的声音变清亮,细听还揉着一丝决绝,“我和?郑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辛苦您送他?最后一程,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郑嘉西握着手?机许久未变姿势,直到腰椎开?始发酸她才?彻底躺倒在?床上,麻木地盯着天花板。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已接近日落时分。
手?机被还压在?掌心之下,有法院推送的消息。
“经最高法院核准,霄江省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照法定程序对郑卢斌执行死?刑,检察机关依法派员临场监督。
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执行死?刑前,安排郑卢斌会见了近亲属,充分保障了被执行罪犯的合法权利……”
郑嘉西没往下看,而是点击退出键离开?了页面,她的手?机已经被无数个未接来电挤爆,有薛一汀的,有周桉的,还有各路关注此事的媒体。
她通通视而不见,等到屏幕的光自动熄灭,才?发现黑夜又来临了。
两个小时后,同一条过?道上的306房间有了动静,张简洋先陈森一步刷卡开?门,并将手?里的打包袋递了出去。
“我憋不住了,茉莉那里你去送一下。”
张简洋说?完就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陈森没有异议,他?拎着打包袋往右边手?走,脚步停在?了郑嘉西的房前。
门铃响起的前三声都没有动静,他?以为人?不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刚想?把袋子放下的时候门就朝里拉开?了,迎面而来的是满室黑暗。
“是你啊。”
郑嘉西趿着酒店拖鞋,裹了一件长款的针织外套,头发散在?肩上,倚着门框冲陈森懒懒地笑。
空气里飘来一阵时隐时现的酒气,陈森问:“喝酒了?”
郑嘉西伸出食指比划:“一点点。”
应该不止,她的站姿看起来绵软无力,眼皮好似有千斤重,迷迷蒙蒙地半掀着。
而且说?话鼻音很重,双眸像在?水里泡过?一样,有些发红发肿。
“几点了,找我什么?事?”
陈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你怎么?了?”
“嗯?”郑嘉西嘴角上扬的弧度没变,瞳仁中有细碎光影,“我怎么?了?”
她是略带防御的姿态,陈森没有追问。
“给你打包了晚饭。”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吃点?”
郑嘉西半晌没回应,就这么?安静盯着他?,眼底情绪未明。
“要是不想?吃的话先放着,晚点找个微波炉加热。”
话音刚落,陈森的腰就被人?揽住了。
“你别动。”郑嘉西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沉闷,“让我抱一下就好。”
太突然了,陈森有些无所适从,身子也?变得?僵硬。
腰上是缠绵触感,胸前是温热气息,此刻他?只要稍稍低头,下巴就能?抵到郑嘉西的发顶,幽幽香气像顺滑的绸缎缠绕上来,细腻又柔软。
陈森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劲,没拎袋的那只手?举起又放下,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隔了半天只能?问:“……好了没?”
“没。”郑嘉西蹭了蹭脑袋,“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