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仪态呢?你的礼貌呢?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自觉?”
青青一句话,就引来赵鞅吹胡子瞪眼的一串怒骂,差点就跳起来拿手指戳到她眼睛里去,还随手就将身边刚刚被当成拐棍玩的血滢剑砸进她怀里。
“马上就要嫁人了,还整天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老头儿没有一本正经地教训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却让青青笑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血滢剑,三两下熟练地插入背后的剑鞘中,她个子不够高,这样一把大剑根本没法像别人一样轻巧地悬挂在腰带上,只能绑在背后,却别有种飒爽利落的感觉。
“我是不是?女儿家,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我自不自觉有什么关系!”
青青撇撇嘴,看着老头儿,说道:“病得昏迷那么多天才醒的人,还不注意养心养气,还想着贤子孝孙们来伺候你么?”
赵鞅瞪着眼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半点孝顺模样出言不逊的孙女儿,瞪着瞪着,一肚子气就噗嗤随着笑声散了,摇摇头,说道:“你呀,就不能当两天温柔乖巧的女孩儿吗”
“你那温柔乖巧的孙女儿还少吗?”青青哼了一声,说道:“你要喜欢,找她们来就是,何必到我这里来?大家相看两厌,何必呢?”
“呸呸呸!”赵鞅连着啐了几口,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相看两厌?诗书都没学好就乱用词,是谁教你的?孙家那个小子呢?定了婚期连老夫都不来拜谢就跑了么?也不怕老夫一生气就悔了这门婚事……”
“不是您老不想见他的么?”
青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儿别扭之中,有种难得的亲近,不似赵毋恤那般假模假样的,一边骂着一边嫌弃着她的时候,反倒像是昔日在村子里见过的那些爱唠叨的老爷爷,她不知赵毋恤的计划里,是否有他的一份,只是眼下这种仿佛真的亲祖孙斗嘴的情形,让她不想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儿。
“你若想见,又何必躲在我这儿。何况……让您老人家亲自开口要人家家传兵书,怕是也丢不起那个脸面吧?”
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刺了他一下,不论赵毋恤这事儿是不是老头子指使的,终归还是代表了赵家的态度,他作为家主,怎么也脱不了这个责任。
“兵书?”赵鞅怔了一下,立刻问道:“孙武的兵书?”
青青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跟我说,是赵毋恤自作主张,家主你全然不知?我不是小孩,真话假话我还分得出来。”就算孙奕之早已打算公开兵书,赵毋恤将其作为迎亲礼提出来,依然让她心里很是不爽,就仿佛——她的婚事,在赵氏眼中,始终是一桩交易。不是跟秦国王室,便是榨取孙家的最后价值。
这种交换利益的联姻模式,是赵氏的一贯风格,却不是她的。
赵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他还真是不能说他全然不知。当初在离锋前来提亲之前,他方知道赵戬还有个女儿,这个女儿居然还跟孙武后人有了关联,便随口跟赵毋恤说起,若能借此机会,收服孙氏后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孙武兵书,拆了夫差的后台……当时对他们来说,孙奕之的价值,自是比任何一个赵氏女都可联姻的其他世家更高。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压根没上赵氏族谱的孙女,不单单吸引了孙氏后人,还让堂堂秦国公子为之心折,居然说动了秦王,亲自前来下聘。这等待遇,就算是赵氏的嫡长女,也不曾有过。
赵氏曾经娶过晋国的公主,也曾与他国世家公候联姻,可秦国公子,尤其是这位嫡出的长公子,战功卓著,声名显赫,虽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这等身份,求娶任何一国公主,都轻而易举。如今却来求娶一个叛门庶子之女,对于赵氏而言,简直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改变了主意,放弃了孙奕之。只是没想到,孙奕之比他们想象的更难缠,青青亦比他们想象的更倔强,这样两个人在一起
,完全破坏了他们原有的计划,逼得他不得不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这样一个难以驯服的孙女,让赵鞅既骄傲又无奈,好容易接受了她,如今却不得不面对她的质问。
“这……”他不能说他完全不知道,却也的确没想到,赵毋恤会在这个时候向孙奕之提出要求,他斟酌再三,方才说道:“老夫曾经说过,若得孙氏后人,胜过十万雄兵。只是今日之事,的确是你小叔自作主张,我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了。”
青青冷哼一声,说道:“师兄既已答应小叔,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希望这种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下一次,或许就彻底耗尽了赵氏与她那点微薄的血脉之请。
赵鞅望着她,看到她眼中的不信和冷然,叹了口气,说道:“毋恤有些心急了,孙家如今在吴国已无立足之地,若是娶了你,便留在晋国,有老夫看着,自有他建功立业之时。只要他人在此地,那兵书便算不得什么。区区一本兵书,如何能与孙氏传人相提并论。”
青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倒是比赵毋恤看得更清楚,与孙奕之说得一样,兵书不过是死物,人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一环。孙武的兵书早已呈交吴王阖闾,可能领着吴军百战百胜的,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