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赫连洲看着怀里熟睡的林羡玉,想了想还是舍不得叫醒他。
林羡玉在他怀里总是睡得很熟,不管外面有什么声响, 都吵不醒他, 不过不光是林羡玉,赫连洲这些日子也睡得很好。
往常总是天际泛起鱼肚白, 他就从浅眠中转醒,再无困意。现在温软在怀, 他偶尔会陪着林羡玉一同贪睡, 即使醒了, 也要低头埋在林羡玉的身上闻一闻、揉一揉。江南的水土真是养人, 北境也有不少容貌姣好的男子,但就是没有林羡玉这样合他心意的, 以至于苍门关的匆匆一眼,入了眼又入了心,从此再舍不得放开。
正准备起身, 林羡玉皱起眉头,嗓子眼里冒出几声嘤咛, 半晌才睁开眼睛。
“你把我弄醒了!”语气都是凶巴巴的。
赫连洲俯下身,亲了亲他,哄道:“是我不好, 玉儿继续睡。”
林羡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半晌才想起来:“今天是不是要去拜祭母妃?”
赫连洲惊讶于他还记得。
林羡玉朝他伸手, “我要起来了。”
“祭拜的事不着急,玉儿再睡一会儿吧。”
“不要, ”林羡玉摇头道:“就今天。”
他连起床都要赫连洲抱,娇气得不行, 双手几乎没有用武之处了,平日里连板凳都不肯赏光,动辄就要往赫连洲的腿上坐,拿赫连洲的肩膀和手臂当椅背。
活脱脱就是一副宠后模样。
恃宠而骄得过分,不过赫连洲甘之如饴。
他服侍着林羡玉洗漱,帮他穿衣。
用过早膳之后,他们一同去了妃陵。
赫连洲已经下了诏令,追封其生母为静仁皇太后。
其实赫连洲很少回都城,也很少来看望他的母亲,他对他的生母并没有强烈的思念和怀念,因为在他的孩童时代,他的母亲不是被皇后折磨就是被宫女太监折磨,自顾不暇,后来还疯癫了,更顾不上他。
那几年实在太惨,惨到赫连洲轻易不去回忆,一两年来妃陵看望一趟,仅此而已。
可是有了林羡玉之后,他就萌生出了带林羡玉去祭拜母亲的想法,这想法很强烈,强烈到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好像急于告诉他的母亲,他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归宿。
母亲是他的过去,林羡玉是他的将来。
他想告诉母亲,他现在过得很好。
他终于懂得母亲当初为何难舍德显帝,因情爱这一字比任何流火之毒,还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走上台阶时,他轻声提醒:“玉儿,山路陡峭,看着点台阶。”
林羡玉稳稳当当地踩着山石,抬头望向山林之中不起眼的静妃墓。
“母后一定是国色天姿,否则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林羡玉说。
赫连洲微愣,“我?我相貌平庸,不过我母后的确美貌过人。”
“谁说你相貌平庸?”林羡玉大不满意。
“那在玉儿眼里,我相貌如何?”
林羡玉竟有些小小的羞涩,咕哝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很……很是俊秀。”
他好像从没当面夸过赫连洲。
赫连洲想起林羡玉第一次见他时就吓得哭出声,张口闭口“活阎罗”,他向来知道自己长得凶,笑了笑,心想:玉儿也会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他握紧了林羡玉的手,带着林羡玉走到墓碑前,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林羡玉先掏出帕子,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和赫连洲一同跪了下来。
赫连洲在这时候总显得笨拙。
林羡玉主动开了口:
“太后娘娘,晚辈名叫林羡玉,是一个祁国人,还是一个男人,阴差阳错和赫连洲成了婚,却不想遇到了此生良人,我们一同经历了许多,如今情投意合,再不愿分开。”
林羡玉望向赫连洲,赫连洲朝他笑了笑,然后望向陈旧的墓碑,道:“母后,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您也许已经知道了,儿臣终究还是……还是夺位了,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局面,但儿臣必须如此,并不后悔。至于羡玉,他是儿臣放在心尖上的人,还望您在九泉之下保佑我们永世不相离。”
二人一同叩拜。
离开妃陵时,林羡玉忽然说:“待百年之后,我们也要葬到一处。”
生同衾,死同穴,生死不相离。
赫连洲和他十指相扣,“好。”
登基大典举行那日,赫连洲特意叮嘱了一切从简,并未铺张。一早遣官告天地宗社,赫连洲带着林羡玉去太庙告知先祖,待钟鼓鸣响时,赫连洲着明黄衮服登城门,看天地万象。紧接着百官身穿朝服至明光殿前,文东武西,跪于两侧御道。
待赫连洲走下城楼,走进明光殿,在盘龙金椅上落座,常侍高声宣读诏书。
“……今乃多事之秋,朕当躬行勤政,焚膏继晷,望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勇之士忘身于外,以期中兴。”
“至明年元辰,改元永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