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向陆谵,又辜负了赫连洲。
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赫连洲了。
赫连洲能体察他的痛苦,只是淡笑着拍了拍他的腿侧,轻声说:“没事的,玉儿,一时困住而已,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林羡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赫连洲帮他脱了鞋,放到一边,又说:“当初我狠心逼你走,你都不走,现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听到这番话,林羡玉一阵鼻酸,但还是没有回应,他看着赫连洲让人打来一盆温水,浸湿棉帕为他净面,一双宽大的手,却小心翼翼地将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干净,生怕弄疼了他,擦完脸又出去打了一盆水,给他泡脚。
赫连洲俯身握住林羡玉的脚踝时,听到头顶传来蚊讷般的一声:“我不走。”
他在回答他不久前说过的话。
赫连洲动作微顿,刚抬起头,林羡玉就慌忙落下眼睫,赫连洲松了口气,也不忍再为难他,只浅笑道:“玉儿最乖了。”
今夜月光皎洁,从窗缝中蔓延进来,为地砖蒙上了一层白纱。
林羡玉呆呆地看着那块地砖。
赫连洲洗漱好之后没有上床,而是坐在桌边看奏折,桌上的折子就快要堆成山了,临近登基典礼,他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从太上皇寝宫的选址、后宫嫔妃的安置、再到前朝金甲营将领的重新安排、枢密院清除了太子党之后的人事升贬、还有林羡玉想要的取消人丁税、为开通北祁的通商提前修建驿道……事无巨细,赫连洲都要一一经手。
他忙起来总是眉头紧锁,原本挺直的腰背,到了深夜时分也不免弓了起来。
林羡玉不敢出声打扰他,只定定地望着,赫连洲偶尔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望向他,他又垂眸躲避。
就这样轮番几次,等赫连洲再一次望向他的时候,林羡玉已经睡着了。
伏在床边,眼角通红,睡得很不安稳,赫连洲走过来,将他抱到枕边,替他盖好被子,然后继续批阅奏折。
直到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估摸着是四更天了,赫连洲才吹灭油灯。
他一上床,睡熟中的林羡玉就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中,一股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赫连洲没有动,只静静地感受着怀里的温软。
一日的疲惫在此刻归于月夜。
翌日,林羡玉早早醒来。许是心事太重,生平第一次,他醒得比赫连洲早。
一转头就看到赫连洲的侧脸。
他愣了愣,忽然伸出手,指尖沿着赫连洲的额头,顺着他的鼻梁、唇峰、再到下巴、喉结,如作画般描摹了一遍。
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他没有被送来北境,他和赫连洲这辈子有机会认识吗?大抵是没有的,除非赫连洲举兵南下,先收复龙泉,再剑指京城……那他们之间就是真正的血海深仇了。
他收回手,慢慢坐起来。
赫连洲在睡梦中也警觉,很快就醒了,“玉儿,怎么了?”
林羡玉摇了摇头,帮赫连洲掖了掖被角,然后从他身上翻到床边,刻意不去看赫连洲的眼睛,小声说:“我……我去找兰先生,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太后的谣言。”
赫连洲知道他心中还有芥蒂,也不急着纠正,只伸手护住林羡玉的腰,看着他匆忙下了床,刚穿上外衣就开门出去。
林羡玉刚走到兰先生的房门口,迎面就撞上阿南,阿南惊讶道:“殿下,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也不知为何,看到阿南,林羡玉压抑了一晚上的委屈竟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阿南,我好累啊。”
阿南立即走上来,帮林羡玉穿好稍显凌乱的长袍,“殿下,吃早膳了吗?”
林羡玉说:“还没有,我来找兰先生。”
“哥哥也起来了,正在更衣。”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一声:“是殿下吗?”
那声音清冽温润,让人心安。
很快,兰殊走到门口,他这些日子在阿南的照顾下,已经全然没了病容,身子愈发康健,脸色也变得红润。
他朝林羡玉笑了笑,主动开口:“殿下还在为谣言之事忧心吗?”
林羡玉见他神色轻松,如溺水之人见到浮木,立马问:“兰先生,你有办法制止谣言?”
“我没有办法。”
林羡玉略显失望。
“只不过殿下两个多月前在斡楚埋下的种子发了芽,开出了花。”
林羡玉听得一头雾水。
“殿下还记得你在斡楚和绛州的边界建的那个榷场吗?还记得达鲁和阿如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