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忽然笑了,“小人说什么,王妃便信什么?”
林羡玉脸色陡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原以为相由心生,谁知道长成这副模样的人竟会践踏别人的善意?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登时恼怒起来,转身就走。
阿南替主子打抱不平,两只手按在桌边,朝兰殊吼道:“从没见过你这样没良心的人!”
兰殊望着阿南的脸,忽然蹙了下眉头。
阿南转身追上林羡玉,两个人都有些气闷,尤其是林羡玉,原以为他乡遇同胞,实则真心错付,他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对阿南说:“这里不好玩,我们回府吧。”
就在这时候,兰殊走了出来。
“王妃。”
林羡玉回过头,看到兰殊朝他走来,待到他身前便躬身行了大礼,垂首道:“小人浅薄,轻慢了王妃,实难宽恕。”
林羡玉觉得这人实在奇怪,本不想再理他,可看他的眉眼总有几分熟悉之感,思忖几番还是开了口:“你是生在祁国吗?”
“是。”
“你真的叫兰殊?”
“是,小人姓兰名殊,不曾隐瞒。”
就这样,也算是相识了。
次日林羡玉又出了府,兰殊还躺在卦铺之中,生意惨淡门可罗雀,林羡玉几乎要怀疑他是兰殊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客人。
兰殊看到他和阿南来,没像之前那般随意,旋即起了身,领着他们去了罍市以西的一片僻静草场。兰殊还留有几分南方口音,说话时总让林羡玉想起家中光景。
他问了占卜之事,最后又聊到诗书礼乐,两人虽不至于相逢恨晚,也有了几分投缘的交情,林羡玉还免了他的“小人”之称。
林羡玉说到兴头上时忘了压嗓,话一出口便愣住了,他骇然望向兰殊,兰殊却神色平静,说:“我没有听见。”
“你——”
“殿下以真诚待人,我也必然以真诚待之,”兰殊顿了顿,说:“所以王妃就是王妃,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也算是一句极坦诚的话。
林羡玉倏然动容,眼眶微热。
他男替女嫁,险些丧命,本是一条最坎坷悲惨的路,可偏偏遇到一群好人。
第二天他起了个早,先跑到前院,把门推开一条窄窄的缝,确认赫连洲还在床上沉沉睡着,还不忘叮嘱萧总管,早上不要清扫院子,不要发出动静声,让赫连洲好好睡个懒觉。
随后他便乘坐马车出了门。
他想去问一问斡楚部落的事。
兰殊无所不知,也必然了解此时的战局。
阿南对这个兰殊有几分天然的敌意,他总觉得他家小世子太轻信于人,坐在马车里,他小声咕哝:“快三十岁的人了,没有家室也没有一份正经的营生。殿下,还是让王爷先见一见这位兰先生吧,以免他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不是。”林羡玉格外坚定。
“您怎么知道他不是?”
“我的感觉啊,我看人很准的。”
“您一开始还以为王爷是坏人呢!”
林羡玉哑然,有些窘迫地说:“臭阿南,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顶嘴了?”
阿南闷声不语。
林羡玉刚下马车,兰殊正好坐在草场上晒太阳,见到他来,起身笑了笑。
林羡玉立即跑了过去。
阿南本想托着他的胳膊走过去,林羡玉却健步如飞,径直往兰殊的方向冲过去,好似一见如故、八拜之交,完全没顾上阿南。
阿南停在原地,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手,怔愣许久,眼皮耷拉下来,慢吞吞地背过身去。
“兰先生,”林羡玉跑到兰殊身边,开口便问:“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斡楚部落的事,我想知道怀陵王……有没有胜算?”
兰殊脸色一怔,沉默片刻后说:“我不知道。”
林羡玉有些着急:“你对北境的种种了若指掌,怎么会不知道斡楚呢?”
兰殊逃避似地望向别处,“殿下,我真的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兰殊始终闭口不言。
林羡玉的声音有些哽咽,说:“我不想看他满面愁容,我想替他分忧。”
这话像是刺痛了兰殊,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讲来:“北境与斡楚原本都是游散于莫卑山一带的赫仑族人,以游牧为生,顺寒暑逐水草而居,只是百年前北方爆发前所未有的天灾,尘暴、干旱……赫仑族人不堪其扰,决定向南方迁徙,只留下几万人留守家乡,也就是之后的斡楚。后来南迁的部落逐步壮大,成了北境国,斡楚部落虽然名义上是斡楚州,实则地处偏远,不管是商贸还是文化,都远落后于其他七个州,斡楚部落自然心生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