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把这位老妇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形单影只的一束影子,融进宫墙的威严中,被宫墙 染上了血色。
五月的傍晚也有些热,没走几步,老妇人脸上就有些岑密的汗珠;她顾不得擦,满脸都是焦急,筹划着把家里什么东西再卖一些治丧。
“那夫人安。”
走过一个拐角,一声顿挫的声音传来;老妇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五官深邃,眉目带笑的人站在阴影里。
他年纪轻轻的,身上却穿着乌墨色满绣官服,帽子上的珠子更是显赫,看上去就知道面前的人也是四品官阶。
然而对方彬彬有礼的,稍稍单膝下跪行了个礼,便握着拂尘,挺直脊梁站着。
“哟,这大热天的,老夫人您怎么一头汗呐。”
进忠稍稍躬身,那夫人才看见他身后有个小宫女,低着头,呈上来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张帕子。
“您年纪大,受不得暑热,擦擦汗,奴才送您出宫。”
刚才在亲女儿那里受尽了气和委屈,死去夫君的丧事还没有着落,那夫人神色悲戚,点点头,拿了帕子却只顾着擦眼泪,在进忠斜后方跟着。
走了几步路,七弯八拐,却丝毫没有看到宫门的影子。
这会儿快要入夜,晚风吹过老妇人鬓边有些松了的发髻,吹动了几根发丝,里头还夹杂着银发
燥热的悲伤被吹走不少,老妇人抬头,却看见周遭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想问一句怎么还不到门口,却又不敢,只能继续跟着。
没多大一会儿,一座宫宇门前的宫灯穿过了拐角的森冷,让暖色慢慢笼罩了从拐角出来的那夫人身上。
进忠稍稍转身,侧着身子对着长春宫,对着老妇人点头,示意到地方了。
“长春宫……皇后娘娘她……”
那夫人一时有些怯怯,她非诰命命妇,丈夫也只是资质平庸的佐领,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句老实。
“您快进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
进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而长春宫门口等着的正是惢心;她看见那夫人,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那夫人。”
惢心跨过门槛出来,伸手轻轻扶着面容有些憔悴的老妇人;对方一看见是惢心,紧张的神色顿时松开些许。
她听过这个小丫头,以前跟在如懿身边伺候,怎么现在到长春宫了。
然而转念一想,如意那个死样子,身边还有宫女就不错了;便也不再揣测发生了什么。
她被惢心扶着进去,长春宫地气儿好,整个院落打扫的干净整洁,摆放着不少花草,如同三春盛景一般。
宫人们井然有序,各自忙活着,这会儿是用饭的时候,隐蔽的小厨房那块儿飘来菜香,竟是有些宫外的味道。
“皇后娘娘在等您,一会儿您进去别紧张,咱们娘娘宅心仁厚,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惢心微笑着,温柔的脸上笑意都那么温和,抚平了老妇人心里的紧张。
那夫人点点头,惢心在外头给她理了理衣服,稍稍屈膝打帘让人进去;里头端坐着一身晴蓝裙装,绣着金凤展翅的女子,眉目温和。
老妇人知道这就是皇后,赶紧进走几步上前,恭恭敬敬行礼,琅嬅感念对方年纪大,赶紧让人扶起来,只行了个虚礼。
“那夫人请坐,无需这些虚礼。”
琅嬅笑的温和,端坐上首的姿态威仪端庄,眉目都是中宫该有的慈和,亦透着隐隐的威严。
“不敢,臣妇晚来叨扰皇后娘娘,是臣妇的过错。”
那夫人说着又要行礼,却被身边的莲心拦着;琅嬅只看一眼,瞧见这位老妇人举止端庄,便不是诰命夫人,也与诰命夫人无二的仪态,心下也算有了几分思量。
“您为了一家子劳心劳力忙活,哪里有什么过错呢;今儿您能进长春宫,皇上和本宫自然是知道几分的。”
琅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特制的饮品,便舒然放下,眉目带笑,静静看着那夫人。
老妇人一时说不出话,有些尴尬低头;琅嬅也并不多说,故意揭人家的短,只是让素练端过来一个托盘,上头盖着红绸。
那夫人一时愣怔,看着那个托盘。
琅嬅笑的依旧温和,看了一眼托盘,脸上也有些惋惜。
“这是那尔布大人身前,皇上下旨的赏赐,可惜那尔布大人还没等得及领了,就……”
琅嬅说到这儿,也不再往下说,脸上的笑容已经成了惋惜的神态,那夫人还在愣怔中,素练却上前,揭开了托盘的红绸。
里头是满满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