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软光滑的手伸出去,突然用虎口捏住海兰的下巴。
海兰惊了一下,俗云却平淡地从她手里接过孩子。
叶心愣了一下,却也知道白蕊姬不至于掐死海兰;毕竟海兰算是后宫里最高的女人了。
还别说,要是真打起来,海兰的确是后宫第一巴图鲁。
叶心看了白蕊姬一眼,又看了海兰一眼,干脆和俗云一起退下;寝殿里只剩下两个女人。
“我说,珂里叶特氏,你是真打算一辈子无宠,寥寥度过残生?”
白蕊姬眯着眼睛,她是知道海兰遭遇的;如果那个人是别人也就算了,大不了一刀捅死,扔护城河里;但偏偏那人是皇上。
天下顶级权力的巅峰,便是想杀也没有机会;因此只能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海兰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但她也是理智的人,很快冷静下来。
眼里只剩破碎的理智;家族还有人,她不能连累九族直接消消乐。
然而白蕊姬的手捏的重了些,她本就是月琴和琵琶伎出身,手上的力道当然只会重,不会轻。海兰的下巴都被捏出了痕迹。
“就算皇上性子还算温良,可我见了他,便只想到……”
“温良?”
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重重的松开手。
海兰的脑袋甚至被她带歪了一下;白蕊姬下床,在宫殿里慢悠悠走了一圈。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海贵人。”
*
从前,有个出身低下的琵琶伎,因为长相漂亮,被人盯上,送进宫中做了琵琶伎,目的却是要让皇上青睐。
“皇上那会儿还和贵妃温存呢,眼神却一直在我身上,你要说他现在温良,那我是不信的。”
似乎是怀孕期间憋坏了,又或者是新年,到处都是大红灯笼,白蕊姬心情好,摆上了两壶酒,和海兰分着喝。
“姐姐,你我都是伤心人,也都是对皇上无心的人,但我们这条命,不能白白断送在皇宫里。”
她白皙的指尖滑过酒杯,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明明脸上都是落寞,却还是保持着睥睨后宫的倨傲,甚至桀骜不驯。
海兰看着她的脸,甚至有些羡慕,这样能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人。
不像自己,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只能活活憋死自己。
“既然活着,我们就要有活着的指望,你也看到了,生了个皇子,我就是玫嫔;而你,若是生下皇子,照样也能封妃封嫔。”
白蕊姬的目光扫了一眼海兰做的肚兜,轻蔑撇了撇嘴角。
却还是把那没做完的半成品小心放在了桌上。
“总比你在这儿做什么劳什子绣品好,要做,就做给你自己。”
海兰不明白,为什么新年之际,白蕊姬要和自己说这些话。
虽说都是肺腑之言,却也牙尖嘴利的伤人心;她突然想起了如懿。
如懿的话总是温温柔柔的,慢悠悠,淡然悠远的,比不上白蕊姬这样尖锐刻薄。
然而仔细一想,那些温温吞吞,似乎淡然悠远的话,也永远没有白蕊姬这种刻薄尖锐的话,更让人醍醐灌顶。
海兰是想争的,然而金玉妍曾说自己勾引皇上,慧贵妃曾说自己小家子气,久而久之,似乎自己就是这种人。
这么想着,白蕊姬的手再一次捏住海兰的下巴,然而这次,海兰的眼里不再是自怨自艾的哀伤。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姐妹,那就给我使劲爬,珂里叶特氏。”
白蕊姬笑的放肆,似乎从她脸上得意癫狂的笑里,能窥见她藏在后宫里真实燃烧的一颗心。
她端起酒杯,华丽旗头和迤逦妆容下,美人面笑如桃花。
深宫寂寞,寂寞的不是无人相陪,而是一颗心慢慢麻木。
海兰也端起酒杯,两只手和酒杯碰在一起,像是缔结了什么誓约。
“我问你,在我说这些话之前,你那个好姐姐乌那拉那氏,有没有这么安慰过你。”
海兰自嘲笑了笑,想说些什么,突然就有一滴委屈的眼泪。
她总是让自己忍着,忍一忍,日子就会好过了。
然而那只手又伸了过来,在她眼角蹭了蹭,海兰抬头时,只能看见白蕊姬眼里一点柔情。
“那就让她以后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