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主要的是,购买这一期《文艺》的读者大多是为了看《国境》的完结章,《秘密》要是占据太多篇幅,对它和《国境》都不好。
这一期《国境》结束,《秘密》也迎来最终高潮,恰好无缝衔接!
村松友视立即翻页,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初”和岛本从石川县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过了。
“初”继续他酒吧小老板的人生,岛本也彻底消失不见,就和他与凛子一模一样。
随后岳父忽然找到“初”,希望以他的名义来开办公司做生意,但那是一个不合法的生意。
“初”回到家里,和往常一样与妻子闲聊,亲热,但那么多年的相处,两人间的爱情早已被消磨殆尽。
亲热时,“初”的脑海里全是岛本,这让他既快乐又恐慌。
“就是这样的心思啊,一模一样,我该怎么办呢,北川老师。”村松友视感觉自己的心情在跟着小说剧情跌宕起伏。
故事还在继续,两个月后,“初”和岛本又在他的酒吧见面了。
不过这次两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暧昧,互相间都非常克制,宛如老友。
“岛本心中有只属于她自身的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那是惟独她知晓、惟独她接受的天地,我无法步入其中。
那扇门仅仅向我开启了一次,现在已经关闭。”
“初”心里想着这句话时,村松友视感觉自己能深刻体会到他那种失落和后悔的情绪。
因为他和“初”不同,他在那扇门关闭前成功闯进了凛子的心中!
就在村松友视以为故事会在“初”不断对岛本产生思念之情,而岛本却离开不再回来的剧情里结束时,北川秀又给了他狠狠一击!
《国境》之所以能成为佳作,就在其不断的反转和别出心裁的剧情上。
岛本给“初”留下纸条,说她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无从知晓。
这便成了岛本对“初”的凌迟刑罚。
从那以后,“初”开始回忆起种种过往。
十二岁时抚摸岛本跛了的脚踝;
三十岁时发疯般追寻一个像极了岛本的女人背影;
不眠之夜,不知多少次在床上静静地想起那雪纷飞的小松机场;
想起在停业的保龄球馆停车场里将融化的雪水嘴对嘴送入岛本口中的情景;
然后某一天,因为岳父强行让他开的公司出了问题,他成了背锅侠,以此为契机,他和妻子大吵一架。
两人从未那样说过话,争吵过,妻子委屈的道了歉,先低了头认错,却没有换来“初”的谅解。
因为他知道自己爆发的原因其实并非这个。
“初”在漫天落叶里回到酒吧,意外邂逅了归来的岛本。
两人互诉衷肠,然后相约抛弃一切去了箱根。
那炽烈的爱意再也无法被阻挡!
村松友视看的呼吸急促。
他就知道北川老师的书不会这么简单!
然后在那一章的末尾,他终于知道了太阳以西到底有什么?
国境以南是“我挚爱的人”,那太阳以西呢?
小说里。
“初”开车,岛本在副驾驶安静坐着,然后“初”忽然问道:“太阳以西到底有什么?”
“听说过西伯利亚臆病么?”岛本忽然反问。
“不晓得。”
“以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是读初中的时候吧。什么书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住在西伯利亚的农夫患的病。
喏,想象下:你是农夫,一个人住在西伯利亚荒原,每天每天都在地里耕作,举目四望一无所见。
北边是北边的地平线,东边是东边的地平线,南边是南边的地平线,西边是西边的地平线,别无他物。
每天早上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你就到田里干活;太阳正对头顶时,你收工吃午饭;太阳落入西边的地平线时,你回家睡觉。”
“听起来和我这个日复一日经营着小酒吧的人生没太大区别嘛。可西伯利亚的冬天能耕种吗?”
“冬天当然会休息。”岛本笑道,“冬天待在家里,做家里能做的活儿。等春天一来就外出做田里的活儿。你就是那样的农夫,想象一下!”
“想象着呢。”“初”笑着说。
“有一天,你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死了。”
“死了?什么死了?”
岛本摇头道:“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划过高空落往西边的地平线——每天周而复始目睹如此光景的时间里,你身上有什么突然咯嘣一声就死了。
于是你扔下锄头,什么也不想地一直往西走去,往太阳以西。走火入魔似的好几天好几天不吃不喝走个不停,直到倒地死去。
这就是西伯利亚臆病。”
两人就这么一路向西,逃离他们的生活,他们熟悉的世界,然后在空无人烟的地方停车,相拥,相爱,突破了不该突破的那一步。
就在那一刻,村松友视忽然明白太阳以西到底有什么了。
“初”和岛本就在追寻着太阳以西的事物,就和得了西伯利亚臆病的农夫一样。
但农夫最后的结局呢?
他死了。
“它告诉我:你也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任何人不久都将在无可避免、无可救药的孤独中坠入这黑暗的深渊、这失却共鸣的海洋中。面对死亡世界,我感到窒息般的恐怖。这黑暗之穴乃无底之穴。”
这句书里的台词被他轻轻念出,好像生命里也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突然咯嘣一声就死掉了。
他双手不受控制,继续翻阅《文艺》。
“初”和岛本终究没有走向灭亡。
他们再次回到东京,而“初”出轨的事已经被妻子看破,而且是很早前就看穿了。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对你有多了解。
自那以后,“初”和妻子彻底分房,进入冷静期。
孩子们半夜不时起床走来,会问爸爸怎么在这儿睡。
“初”只能解释说爸爸近来打鼾打得厉害,暂时同妈妈分开睡,不然妈妈睡不着。
有时候女儿中有一个会钻进他的被窝,这时他就在沙发上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也有时能听到妻子在卧室里抽泣。
而岛本,在那一次过后,又见了“初”一次。
但她没有要求“初”舍弃家庭,要求他如那天般陪着自己去追寻太阳以西。
她深爱着“初”,所以更加明白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
国境以南或许存在,而太阳以西则根本不存在。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这次永远不再回来。
而之后的日子里,“初”渐渐和妻子重归于好,为了家庭、事业而继续奋斗。
因为他知道。
比起自己需要的“太阳以西”,家里的孩子们和妻子更需要“新的一天”。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他会醒来。
“黑暗中我想到落于海面的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无声无息地、不为任何人知晓地降落的雨。
雨安安静静地叩击海面,鱼儿们甚至都浑然不觉。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直到有人走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
村松友视默默诵读着《国境》完结章的最后一句话。
感触良多!
原来这就是你所想的结局吗?
北川老师。
让人无法忘却的太阳以西,让人总想过去一探究竟的汪洋大海。
但总会有人默默走来,把手放在你的手背,告诉你追寻这些之外,你还有别的东西需要坚守。
“唉好故事啊,不愧是北川老师。”村松友视回想起北川秀写小说前说的“空心病”、“团地”、“婚外恋”,原来这三者可以这样结合在一起。
大家都以为“婚外恋”是噱头时,它最后成了整个《国境》后期最重要的剧情。
大家都以为北川老师会一如既往给“初”和岛本安排热烈如火的爱情时,他却在最后一刻点醒了所有人。
“谷崎赏,这篇《国境》肯定要申报谷崎赏吧!”村松友视读完后久久难以忘怀。
整个人的情绪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道凛子是不是看完了。
她是怎么想的呢?
就在村松友视思索着这个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怎么连敲门都没有?
就算自己被架空了,也该对副总编有起码的尊重吧?
村松友视立即合上《文艺》,慌乱的将其塞进一堆杂志中。
开门进来的不是别人。
而是讲谈社的现任社长野间佐和子。
她的脸色很差,瞥了眼村松友视后,淡然说道:“村松,现在来我的办公室,我有关于联合征文的东西和你说。”
村松友视愣住了。
联合征文?
那个项目和自己的关系不大吧?
但对方可是老板,他连忙起身鞠躬:“明白了,我马上就来!”
等野间佐和子踩着高跟鞋离开,他才缓缓起身。
走出办公室,编辑部办公区的众人好像表情都很奇怪。
怎么回事?
写完了!太阳以西有什么这个点终于写完了!
大家可以安心了,不用像不知道穿山甲究竟说了什么那样煎熬了。
《秘密》的结局会在之后揭晓!
今天看能不能尽量再写一章吧。
北川要抄的《失乐园》也该安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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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