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如城外,公孙瓒、刘备、云汜三人立在城门前,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刘虞。
幽州治所虽为广阳郡蓟县,但刘虞这个幽州牧主要是为了为了解决张纯、张举叛乱,所以这位新任幽州牧刚到幽州,便直往公孙瓒屯兵的肥如而来。
“这位州牧倒是上心,一到幽州便直奔肥如。”刘备笑道。
“我们这位新上司刘虞刘伯安可是声名在外,通晓《五经》,施行仁政,所过之处尽得人心啊!”云汜对于这位比刘备‘纯’得多的汉室宗亲还是挺欣赏的。
毕竟如今世道,还能如此心系百姓,又政绩卓越的官员,属实难得!
“谁知是不是哗众取宠!就算真有本事,他那套也在这不适用!幽州,靠的是实力,而非那些虚的!”公孙瓒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位新来的州牧并不感冒。
“将军此言差矣!这幽州确需将军这般冲杀在前的将才,但这将士不也需要粮草支撑!我们如今不敢贸然西进,不就是幽州近年来连年战乱,补给跟不上吗。”云汜说道“若将军与刘州牧各司其职,待刘州牧将幽州民政搞起来,将军与叛军交战时不就无后顾之忧,可以大展拳脚了吗?”
公孙瓒听了云汜所言,若有所思。
“更何况刘虞毕竟是一州长官,将军你在其治下若与之对立,传出去也有损名声!”云汜见公孙瓒听进去了,又补充道。
“子归所言确有道理,只要他刘虞不插手军政之事,我自不会与他为难。”这一点倒是让公孙瓒下了决心。
公孙瓒如此,则与东汉特殊的二元君主制有关。
东汉时期,由于地方自然经济的发展,对秦汉以来的中央集权制度形成了一种离心力,这是中国封建社会由早熟到成熟的必然趋势。
这时,地方政府对中央朝廷表现了相对的独立性,郡府也称为“本朝”或“郡朝”,被看作是朝廷,因此,郡守和属吏之间就出现了“君”、“臣”的关系。
当时认为,如果郡守是“贤君”,属吏就应该是“忠臣”,但是,真正能够付诸实践,仍是个别的,特别是在郡守失去权势的时候。
公孙瓒早年,就做过这样的事。
公孙瓒为“上计吏”时,太守刘其因事被押到洛阳,交付给廷尉治罪。按照法律,官员犯法,属下官吏不得亲近。公孙瓒于是改换衣服,假称自己是伺候的吏卒,随身护送,跟随槛车走到洛阳。最终刘其被发配到交州日南,公孙瓒又准备猪肉、醇酒,在北芒上祭奠先人,先把酒洒向地面,祝祷:“过去为人子,今日为人臣。我将要前往日南郡,日南郡多瘴疠,恐怕不能活着回来,谨向祖宗坟茔告别。”慷慨悲泣一番,再拜离去,旁观者莫不叹息。发配途中,刘其得到朝廷赦免,于是返还。
对身为“上计吏”的公孙瓒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
同时,由于坚持“君”、“臣”关系,公孙瓒不避艰险,护送刘其到日南。事君“忠”,公孙瓒抛弃了事父以“孝”的准则,在以“孝”治天下的汉朝,更是难能可贵的。
为了对郡守刘其的“忠”,公孙瓒可以不顾对皇帝的“忠”,刘其“坐事槛车征”,对东汉朝廷来说是不“忠”的,为对郡守刘其的“忠”,还可以不顾对其先人包括父母在内的“孝”。
为此,当公孙瓒慷慨陈词时,旁观者感动欲歇,这典型地说明,公孙珊具有敢于向国法和传统挑战的“刚毅”的性格。
也正因这次的忠心事君,换来了公孙瓒之后的升迁之路。
所以在云汜提到不敬主君的危害时,公孙瓒才会深有体会,毕竟他就是因为遵循这个规则,才得以走到这一步的。
见公孙瓒应了下来,云汜也是松了口气。
若公孙瓒在刘虞刚上任时便对立起来,夹在中间的刘备、云汜很难做。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云汜也大致对这位白马长史有了了解。
可以说,公孙瓒是一个不那么豪族的豪族。
辽西公孙氏家世二千石,毫无疑问的士族出身,但又因出生低贱,公孙瓒基本没享受过这一身份带来的便利,公孙瓒的每一步都是依靠他自己。
也正因如此,公孙瓒行事作风与大多数士族子弟不同,倒是颇有游侠之风。
这一点倒与刘备相似,同样有高贵出身但并未享到其便利,大概也因相似的经历,二人关系才会如此之好。
与世族、豪杰不同,公孙攒所依靠的,不是当地的大姓豪族,而是所谓“商贩庸”。《三国志·魏志·公孙攒传》注引《英雄记》说’公孙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或问其故,答日‘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
所宠遇骄态者,类多庸儿,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增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谓三人者为仲叔季,富皆巨亿,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称古者曲周、灌婴之属以譬也。”《后汉书·公孙攒传》所根据的当即是《英雄记》,公孙攒依靠的对象,被简单地加以概括,即前引“商贩庸儿”四字。刘纬台是“卜数师”,即所谓“庸儿”,李移子、乐何当两人,一个是贩卖丝绸的商人,一个是“贾人”,都是所谓“商贩”。
对公孙珊所依靠的“商贩庸儿”刘纬台、李移子、乐何当三人,还没有史料能够作较为具体的说明,这里可以当时大商人糜竺对刘备的支持,作为类比。
《三国志·蜀志·糜竺传》说“糜竺字子仲,东海胸人也。祖世货殖,憧客万人,资产巨亿,后徐州牧陶谦辟为别驾从事,谦卒,竺奉谦遗命,迎先主刘备于小沛。建安元年,吕布乘先主之出拒袁术,袭下邪,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广陵海西,竺于是进妹于先主为夫人,奴客二千,金银货币以助军资,于时困厦,赖此复振。”糜竺所拥有的“憧客万人”和进奉刘备的“奴客二千”,当即类似《昌言》中所说的“徒附”。刘备从糜竺那里获得的二千名奴客,为其武装力量作了必要补充,从而解决了他的“困”,而金银货币则是解决了他的“匾”。《三国志》用“困”、“厦”二字,说明了刘备在军队和军资两方面,得到糜竺的助力,才得以“赖此复振”。
无独有偶,刘备黄巾时起兵,靠的也是富商张世平、苏双。
据《太平寰宇记》卷二二所引《水《三国志·魏志·文帝纪》注引。皆见《后汉书·仲长统传》。经注》,糜竺在郁州曾有“庄牧”,“此岛上人皆糜家之隶”,祭糜竺时,仍“著犁桦,执耕鞭”,说明他是大商人,也是大地主,并可说明,糜竺与《昌言》所指的“豪人”完全符合。刘备和糜竺的关系,与公孙琐和刘纬台等三人有着极其类似之处。糜竺“祖世货二殖”,是大商人,刘纬台等三人同样是“商贩庸廿,糜竺“资产巨亿”,刘纬台等同样“富皆巨一亿”糜竺“进妹于先主为夫人”,结成政治婚姻,刘纬台等亦被公孙珊“取其女以配己子”。与糜竺相应,公孙珊所依靠的刘纬台等三人,应该也属于大商人而兼大地主,并拥有“徒附”,是掌握强大武装力量的“富室”。在东汉末年的战争年代中,这类“商贩庸儿”支持公孙瓒,不是偶然的,因为他们不但是在搞政治投机,而且他们与公孙珊之间还存在相互依赖的关系
所以公孙瓒、刘备这类人,天生会排斥官场里的风气,所以刘备才会怒鞕督邮。
公孙瓒与刘备大致相似,只不过刘备相对更加隐忍,公孙瓒手握重兵所以有脾气大的资本。
但好在公孙瓒这人还算听劝,云汜所言他也懂,与自己顶头上司作对,终究是自己吃亏。
听着云汜几句话劝解了公孙瓒,一旁的刘备倒也不多言语,公孙瓒的为人他也清楚,只不过这劝解之言他不好说出口,毕竟他与公孙瓒关系好,有些话不好说。
几人交谈间,刘虞的车队也进入了几人视线。
不得不说刘虞此人确有名士之风,远赴贼兵叛乱之地,只带了百余仆从,私兵更是一个没有。
如此行头,根本看不出是一州之长官。
云汜、刘备二人看着如此作废的刘虞,心中暗自点头,至于公孙瓒则是面无表情。
不一会,车队停在公孙瓒一行人面前。
一身素衣的刘虞,自车上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