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雁门关外,桑乾河(桑干河)谷。
烟尘滚滚,战马嘶鸣。
铁勒骑兵娴熟地排成一字横阵,向赤巾军的阵地猛冲过来。
他们之所以这么自信,敢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赤巾军主动发起冲锋。
是因为这支赤巾军落单了,没有骑兵伴随,被抓了个猝不及防。
游牧民族是身在马背上的民族,并不代表他们在正面的骑兵战术上一定强于农耕文明,但在战略机动性上,游牧无疑占据着很大的优势。
通俗点来说,就是非常善于抓timing。
“杀光他们,不留活口!”
统领这支部队的“俟斤”,相当于就是突厥系游牧部落的伯爵,抽出马刀,狂叫着冲锋在前。
对付没有骑兵掩护的落单步兵,就没有必要搞什么“雁行阵列”这类里胡哨的玩意儿了。
列成一字横阵,虐菜就完了。
“杀!”铁勒部族跟着躁动起来,哇哇叫地追在他后面。
他们这段时间被整得太憋屈了。
这群辽东鼠辈,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搅屎的本领着实不小。
不仅仅在他们抢得正爽、或者睡得正酣的时候,搞无耻偷袭。
还常常在村坊街道里挖坑埋陷阱,或者在荒郊野岭装神弄鬼,破坏性不大,危害性不小,把部落搞得人心惶惶,都搞疯了好几个人。
这实在太没有武德、太恶心了,让铁勒人很想向老天问一句:
辽东人难道不是大唐的子民吗?不知道你们大唐的第一个年号就叫“武德”吗?
这些赤巾贼已经不是一般的唐人了,现在好不容易抓住落单的,必须要出重拳!
“不……不要怕,列阵,放……放箭!”
而赤巾军那边也很配合,面对蜂拥而至的骑兵冲锋,军官好像真的被抓了个出其不意,仓促而草率地下令射箭。
而士兵也好像被这宏大的骑兵冲锋场面给吓坏了,远远地在弓箭射程的极限位置,就早早地放箭。
待第一波箭矢到达前排铁勒骑兵,早已是强弓之末。
而铁勒人得到了李泰的经济援助,身上是穿着西域打造的铠甲的。
虽然相对粗制滥造,但是抵挡这些绵软无力的箭矢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轮稀稀拉拉的箭雨过后,只倒下了零星几个人。
在目睹了唯一的反击手段不管用以后,这支落单的赤巾军士气便开始崩溃了,阵型几乎无法维持。
而长枪阵型,是步兵面对骑兵时唯一能保命的东西。
“回到你的位置!不准跑,违者斩!”
将官拼命挥舞着佩剑,试图维持秩序。
然而这不但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还起了反效果。
士兵更为惊恐,争先恐后地往身后的恒山山脉跑去。
把后背露给骑兵,这是骑兵最喜欢的步兵崩溃方式,非常方便收割。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溃兵并不是四散奔逃,跑得还挺有章法的。
不过铁勒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抑制不住兴奋,嗷嗷叫地冲上去。
刚才那软弱的几箭,就像羊羔的血液,彻底激起了狼群的嗜血渴望。
有点抵抗才好啊,有点抵抗更刺激。
而俟斤更是享受着大仇得报的爽感。
他本来是跟着真珠可汗劫掠河北来的。
可这回把他们干哪儿来了?
这儿还是温暖富庶的河北吗?
真珠可汗不是说好了一路向南,直抵黄河,带大家伙领略领略更温暖、更富庶、只存在于游牧民族传说中的中原地区吗?
怎么又回到桑乾河一线了?又回到河北最靠北、也最没什么货的云州了?
再继续向西北走几步路,不就又回到阴山一带了吗?
他们从阴山南下,又向北绕了一大圈回来,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剿灭这些恼人的赤巾贼吗?!
正在快乐地烧杀抢掠呢,突然被真珠可汗勒令回来打仗,换谁都会恼火的好吧!
他今天就要把这段时间积累起的满腔怒火,一股脑全部倾斜在这支倒霉的赤巾贼头上!
铁勒人以宽大的一字阵列,像海啸似的疯狂向前冲刺。
而这支赤巾军也表现得像典型的败军一样,向后逃窜。
一般来说,在平地摔两条腿是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然而桑乾河谷的地形有些复杂,南边靠着北岳恒山,山地地形加上冬季积雪,马匹并不好走。
然而这些铁勒人此时已经完全热血上头了,满脑子只想用铁蹄踏烂这些比牛虻还烦人的辽东佬,根本不考虑这破地形是否有利于骑兵的发挥。
该部落的俟斤一骑当先,眼看马上就要追到第一个赤巾贼,扬起马刀就要看下去。
“杀……”
慷慨激昂的战吼喊了一半,突然噤声了。
他的随从一看老大不见了,觉得事态不太对劲,立刻勒住马缰,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到处寻找。
终于在一个陷坑中,找到了俟斤……的尸体。
他连人带马,落进了陷坑里。
坑倒是不深,因为冬季的冻土非常坚硬,挖得并不深。
不过这个省力的陷阱设置得非常巧妙,旁边用枯枝败叶做了遮拦,在洞口朝着来敌的方向设置了绊马腿的条石,又用雪盖了起来。
这和山坡上的普通灌木丛极为相似,坐在马背上快速奔驰根本发现不了。
至于陷坑内部的杀招,就很“朴实无华”了——
坑中插满了削尖的竹子,尖端还“贴心”地淋上了城防战常用的“金汤”,也就是大粪。
突出一个刺不死人也要恶心死人。
不幸中的万幸,这位踩雷的俟斤,太阳穴恰好砸到了竹签上,当场毙命。
而它的坐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污染了的竹签洞穿全身,迟早会在感染之中痛苦地死去。
随从呆呆地看着这幅惨像,半晌反应过来,正要高声向同伴呼喝——
“不好!有陷阱!”
然而为时已晚。
不断有骑手踩进陷坑,摔了个人仰马翻。
这些“经济适用型”陷阱在山地环境的掩护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很快,战场上充满了痛苦的呻吟声。
虽然中招的幸运儿并不算太多,但在这环境下,冲锋是没法冲了。
骑兵大部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冲锋的脚步,神经兮兮地观察四周,生怕一脚踩空掉进粪坑。
而就在此时,“溃逃”的赤巾贼杀了个回马枪。
这些生怕恶心不死人的辽东佬,当然是在演,当然没有真正的溃败。
诈败的战术虽然很古老,但对付热血上头的游牧骑兵,真的一招鲜吃遍天啊。
骑兵相对步兵的最大优势,在于马匹冲刺所裹挟的动能。
当这些骑兵因为陷阱和地形而停下了脚步,那他们就成了活靶子。
“放弩箭!”
刚才还仓皇失措的赤巾军军官一改颓势,镇定自若地指挥着。
随着鼓声响起,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重新列阵,扳动重弩。
一阵沉闷的弓弦声后,还骑在马上的铁勒靶子们当即倒了一大片。
战局顷刻扭转。
首领被杀、又中了计,铁勒人的士气很快就崩了,战线溃散,开始无序地向后奔逃。
待跑在前面的铁勒人好不容易逃离了山地,回到相对平坦的桑乾河谷以后。
平地又是一阵鼓声,恒山的某处山坳之中,又杀出了一票骑兵。
骑手皆身披唐甲、头包红头巾,正是苏定方所率领的辽东铁骑。
“杀!”
追杀溃兵,可以说是骑兵的拿手好戏了。
只是这次,铁勒人成了被收割的一方,兵士像麦子一样被成片收割倒伏。
这场遭遇战,又以狡猾的辽东人耍诈胜利而告终。
然而苏定方一刻也没有松懈,他策马来到刚才演技一流的步军军官——也就是薛仁贵——身边,急促地问:
“除了这一片,你还有其他陷阱么?”
“冻土都硬得和铁一样,哪来这么多陷阱?就只挖了这一带,等这群二傻子上钩等好多天了!”薛仁贵不客气地回怼。
“那完了。”苏定方言简意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