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炭这玩意儿如果大面积铺开,不但能提升炼钢的效率,减少成品中的杂质,还能顺带着兼顾了环保,彻底解决了木炭要砍树、煤炭很呛人的痛点。
双赢!
难道玄学的尽头其实是科学?
只是作为土法炼焦的发明人,袁天罡本人并不是很兴奋。
他每次本想搞点封建迷信,却每次都歪打正着,让事情向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
导致他神丹也炼不成,宗派也建不成。
做出的一系列贡献虽然让他名利双收,却也导致自家的道观门可罗雀。
毕竟大伙儿在业余时间有兴趣搞封建迷信,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兴趣学习数理化知识。
“从煤矿定位到炼焦,环保新能源科技发展,离不开道长的杰出贡献。”
李明拍拍袁老道的肩膀。
袁天罡嘴角抽搐,有种倒反天罡的感觉。
…………
滦河谷地。
队伍已经在原地停留了好几个日夜,寸步未移。
“陛下还是老样子?”
主帐篷外,契苾何力忧心忡忡。
李承乾表情有些扭曲,轻轻点了点头。
“唉。”契苾何力悲叹一声:
“监国殿下薨逝的噩耗,对陛下打击太大了。
“丧子之痛固然可以理解,可是陛下一直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有伤龙体啊!”
他焦急地背着手,在帐篷前来回踱步。
在从阿史那社尔口中,得到了“李明被李泰害死”的假新闻以后,李世民这个爱哭的皇帝并没有哭。
沉默,比大哭大闹可怕得多。
这几天,李世民饭也照吃,觉也照睡。
但除了吃饭睡觉,他什么事也不干。
别说发号施令,连和其他人交流的欲望也没有。
成天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整个人就像失了魂的木偶一样。
主心骨没了主心骨,这支逃难的队伍也就停下了逃难的脚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史那社尔像是打定了主意,就要往主帐篷里闯。
假消息虽然是他传的,但错不在他。
他也是听信了李治和李泰的谣言。
毕竟这两个反王虽然隔空打了很久的嘴炮,但对一个事实却保持着极高的默契——
那就是李明已死。
而且从常理出发分析,长安都被反王霸占了,看家的监国不太可能还有活路。
如果他没死,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总不可能提前逃到辽东,打算卷土重来吧?不会吧不会吧?
“哎哎哎别!御驾岂能擅闯!”
契苾何力赶紧阻拦不讲礼数的番将。
“再这么拖延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薛延陀的大军发现!他们可没有放弃咱这条大鱼啊!”
阿史那社尔据理力争:
“更何况,就算没有薛延陀人,这雪越下越大,继续赖在这里也是绝路!”
契苾何力提高了音量:
“哎哎哎!你怎么能称陛下是大鱼呢!陛下滞留此处,一定有他的道理!”
社尔的喉咙也是梆梆响:
“天可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你还在那儿下大棋?”
两人大吵起来。
“二位,二位,稍安勿躁。”
一个冷淡的声音,让两人同时一顿。
李承乾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孤进去,让孤劝一劝父皇,听听父皇究竟想吩咐些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后退:
“悉听殿下安排。”
从各种意义上,他们俩都是外人。
有些家事,外人很难插嘴。
要劝也得要嫡长子来劝。
唉……李承乾站在大帐之前,背对着所有人,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
他对李明的死讯,并没有多少触动。
李承乾是最大的皇子,李明则是最小的,从小到大两人就没有什么交集,遑论感情。
作为政敌,两人确实交锋颇多,但都还留着底线,没有动用暗杀之类的下三滥手段。
“嗯?媚娘你说什么?李明就是这样的下三滥?呵,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因此,对李明的态度,李承乾一直都是:管他死活,只要别脏了我的手。
但是李世民对李明的态度,就很让李承乾在意了。
明明母后长孙氏去世时,这个男人都没有如此失魂落魄过。
如果孤死了,他还会如此吗……
一股酸溜溜的醋劲,涌上了李承乾的心头,让他的表情更为狰狞。
“殿下?”
见李承乾停在门口踌躇不前,契苾何力忍不住问出声。
李承乾浑身震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用轻巧的口吻说:
“孤没事,只是在整理思绪。等孤向父皇问问,定下此后的方略。”
说罢,他便撩开厚实的、用熊皮做成的帘子。
“不……你说得对,媚娘,还不是现在,孤还得忍耐……”
他无声地嘀咕着,便闷头钻进了帐篷。
保暖的帐篷里,并没有如意料一般涌出热气,里面几乎和外面一样冷。
在帐篷的中央,火盆已经熄灭很久了。
火盆边上,李世民怔怔盯着盆子里的灰烬,眼眶深陷。
呵……李承乾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立刻大声说道:
“唉,那些粗坯,也不知替父亲您添把火。”
李世民没有反应,连眼睛也没有转动一下,还在呆呆地盯着火盆,仿佛雕塑一般。
李承乾眼睛一眯,扭头往外走。
便听得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吾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承乾定了定,回过身,满脸的忧郁和悲伤。
“父亲,您……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斯人已逝,您不可太……”
“吾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世民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打断了李承乾的劝告。
他缓缓抬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嫡长子,声音粗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吾思考了很久。
“辽东素有反意,李明……没了以后,必定揭竿而起。
“西京长安也好,东京洛阳也罢,都被两个逆子鸠占鹊巢,他俩行此悖逆之事,肯定一条路走到黑,容不得吾。
“至于大唐的其他州县,河北素来不服吾。
“中原和关中则被诸藩王占据,他们也参与了内战,利欲熏心,不见得愿意收留吾。”
李世民越说越快,眼神依然呆滞,但说话的思路非常清晰。
“大江以南吾分封得少,江南、闽越、湖广、岭南、巴蜀……这些地方或许忠于吾,或许也能免于战火。
“可是吾等被困在此地,如何能跳过群逆割据的北方,抵达南方?”
这个问题,让李承乾一时回答不上来。
李世民死死地盯着长子,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承乾,你我父子二人,无处可去了。
“李明一死,全天下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李承乾一时语塞。
他下意识想劝父亲别这么悲观,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却张不开口。
因为李世民的担忧,是真实存在的。
皇帝一旦跌下宝座,失去了权力,便只是独夫而已。
没有人愿意让这个独夫重新再爬到自己的头上。
即使亲生儿子也不可全信……
“我们这一路走来,可曾遇见一点唐军的踪影,哪怕一个脚印、一面丢弃的旗帜、一具尸体?”
李世民反问李承乾。
李承乾微微摇头:“没有。”
他们不知道李世绩的军队被河北的逆贼断了后勤,只能靠向夏州寻求补给。
他们觉得,自己被唐军抛弃了。
为什么?
因为李世绩,也是李治的人!
大唐被反贼把持着,回不去了!
那这一行人,该何去何从?
“向西……”
李承乾嘴唇蠕动。
这下轮到李世民愣了一愣。
“向西。”李承乾重复一遍:
“西突厥与唐和薛延陀不和,我们向西突厥寻求庇护。”
无稽之谈……李世民正要训斥。
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警告声。
“敌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