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悠闲地啜一口茶。
本来岑文本他们还可以伪装一下太子党,挑拨朝政、激起父皇的厌恶,把锅甩到太子头上。
辽东之事,他就是这么操弄的。
既能激起父皇对李明的猜忌,又能挑拨父皇与李承乾的关系,鹬蚌相争,他可以坐收渔利。
没想到,这场必赢的局,硬是让李明给翻盘了。
不但重获父皇信任,还更进一步过继到母后名下,正式获得了争储的资格。
盘子就这么大,多来一个人分食,那他和李承乾的利益就都受损了。
不仅如此,父皇还因此改变了立储策略,又拉上了李治,让他们兄弟四人正大光明地争。
正大光明,这就让擅长阴谋的李泰很难受了。
而且,以前是父皇专心扶持他一个皇子,与太子打擂台。
现在又一下子多了两个人。
这导致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降再降。
从首席磨刀石,变成了三块磨刀石之一。
“利益受损,总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李泰放下茶杯,思索了起来:
“结盟是弥补利益的最高形式。李治拒绝,李承乾显然是不会与我结盟的。
“那……”
就只有李明了。
要和那个不安定因素结成同盟吗?
而且因为辽东之事,两人之间还有一些小过节——
具体说来,他的党羽顶着太子的名号,已经弹劾李明半年多了。
可以和解吗?
李泰觉得,有这个可行性,而且还很大。
因为李明心目中的头号敌人无疑是太子。
而论干太子,他李泰有经验啊。
从现实利益出发,李明是有动机联合他这个哥哥的。
至于两人之前的那点小误会,该如何解除……
“这等小事,只需我一席话语,定叫他心服口服。”
李泰立刻动手写起信来。
…………
“李泰给我写信?”
李明拿着宦官送来的信发愣。
首先,武德殿离立政殿也不远啊。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啧,文化人说话做事就是麻烦。
他撑开信纸,在一堆罗里吧嗦的问候里,找到了李泰的重点:
他的门客文士,在长安郊外的地下发现了一处汉代的地宫,砖石精美、壁画独特,请他一起去游览一番。
“去地下哪有不戴头盔的。”李明立刻龇起了牙。
他觉得自己算是看透李泰了,趁他去辽东的空档,安排手下党羽假装太子党疯狂挑拨。
李明本来就对此觉得古怪。
长孙无忌和太子不至于蠢到,在九成宫事件之后就立刻对他进行反攻倒算。
而在李世民的一通骚操作后,总算真相大白。
原来是魏王党反装忠,两边挑拨。
既替太子吸了一大波仇恨,渐渐失去父皇的宠爱。
又让他李明饱受李世民的猜疑,差点和唐军火并起来。
“李泰这人,智商是有的,但全用在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上了。”
历史上也有这样的统治者。
我的小妈武则天、修仙道长朱厚熜、单挑全球西太后,就是这样的政客。
是的,不专心治国,而将聪明才智全用在了权术上。
李明觉得,这样聪明而自私的政治人物只能称之为“政客”,还不如何不食肉糜、圣质如初的晋惠帝呢。
李泰就属于政客的范畴。
鬼知道他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跟他进地下室,只怕被一铲子掀翻埋咯。”
李明果断回信,只有一个字:
不去!
…………
“咦?明弟难道看不出我这封信用的是‘郑庄公掘地见母’的典故,向他表达歉意、希望重归于好吗?
“不应该啊,他这般聪慧,不会看不懂啊。”
李泰举起李明亲自跑过来扔在武德殿门口的回信,左看看右瞅瞅,想要从字里行间读出些什么隐喻或暗示。
但这封“信”拢共就俩字儿,实在参不透除了“拒绝”还能藏着什么意思。
李泰重重放下了茶杯,在托盏上发出一声脆响。
服侍的宫女吃了一吓,倒吸一口气。
李泰仍旧一脸温和的笑容:
“能替我拿纸笔吗?”
…………
“魏王给我写信?”
薛万彻刚从火热的东北回到阔别半年的快乐老家,老伙计契苾何力就拿着李泰的信,登门拜访了。
“吾亦不知其用意。”重度精唐的突厥“儒”将契苾何力依旧是一袭白衣。
“吾参加一年一度的曲江诗会时,魏王殿下托吾将此信转交与你……”
薛万彻听这货之乎者也听得很累,也没多想,当场就把信给拆了。
“哎哎哎!兄你怎么能拆信啊!”契苾何力几乎尖锐爆鸣。
薛万彻一愣:
“这不是给我的信吗?”
“不是,这……”契苾何力一时不知该从何解释:
“兄长期在外,不知朝堂波诡云谲。
“如今李明、李泰等四位皇子角力争储。
“立储之事重大,吾等不可随便卷入其中!”
这一番之乎者也的解释,反而让大老粗薛万彻更听不懂了——
咱家的李明殿下不是打算直接造反吗?
怎么又争起储来了?
本来我还想一洗玄武门之变中被追上山的耻辱呢,那现在咱赤巾军还反不反了?
契苾何力看着老薛一双闪着清澈愚蠢的眼睛,只能直说了:
“魏王殿下想拉拢薛兄。”
“啊?”薛万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都已经加入组织了,我在辽东是有身份有编制的!
魏王还来这一出?
“兄新任工部尚书,可望在接下来的攻略中大放异彩。而兄又是辽东节度使的心腹爱将,可谓炙手可热。”
热心的突厥老哥契苾何力,替圣质如初的薛兄掰开揉碎了解释。
“哦,你是说,魏王在挖李明的墙角啊?”薛万彻总算听懂了,不禁哈哈大笑:
“怎么会让他得逞?从来只有李明殿下挖人墙角,比如营州都督府那薛仁……”
薛万彻吹逼吹了一半,及时闭嘴了。
“薛仁?”
“呃……没事。”
好险好险,差点把赤巾军渗透营州都督府的机密给泄露了……
“反正信拆都拆了,看一眼又如何了?”
本着来都来了的宗旨,薛万彻瞄了一眼李泰的来信。
还好,李泰也知道薛万彻大老粗的尿性,没有用什么“明珠蒙尘”之类的隐喻。
而是直白地写着:
来我这儿,有钱有地位!
“切,无趣。”
薛万彻随手将信扔进了水桶里,化为一滩烂泥。
这般斩钉截铁的态度,倒是让契苾何力有些惊诧:
“大家都是皇子,无所谓变节之说。
“而魏王殿下所开的价码也不可谓不丰厚,兄却为何不屑一顾?
“常言士为知己者死,莫非节度使麾下对兄有知遇之恩?”
这话反倒是让薛万彻吃了一惊:
“契苾老弟,你难道没发现?
“魏王比李明殿下差远了。”
“何以见得?”契苾何力好奇地挑起了眉毛。
他虽然打定了主意不站队,但……
多听一听各路情报、博采众长,总是有好处的。
“呃……”让薛万彻从治理到谋略,全面比较梳理两人的长短,属实有点难为他老薛了。
他只能挑最浅显的道理:
“因为李明殿下给我介绍媳妇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