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公有何事莅临草庐?”
房玄龄面无表情地客套、倒茶。
杨师道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明,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才说道:
“为在下的原属下,马周之事而来。”
马周……提起这名字,李明又忍不住呲牙了。
也许房玄龄是对的,自己确实太锋芒毕露了。
以至于赶走了马周,腾出了晋王府长史这个位子,让长孙无忌给占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笑话:当敌人很菜的时候,千万别把他干掉。
否则换上来一个通天代,就有得自己头疼了。
“陛下已经下诏,马明府也已经去章丘县走马上任了。现在再疏通,恐怕……”
房玄龄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出了一丝为难。
“非也非也,相公您误会了!”
杨师道急得连连摆手:
“在下来,主要是想打听……”
他又忌惮地看了一眼李明。
李明回以理解的微笑:
“我要回家吃晚饭了,叔公相父继续聊哈。”
把最近炙手可热的准·嫡皇子殿下给赶走了,杨师道更是如坐针毡,连连说道:
“非也非也!殿下请坐,侯尚书请坐!”
老杨的道行显然比房玄龄浅得多,性格也更软弱一些
房玄龄捋着山羊胡,静候对方开口。
杨师道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说道:
“马周是原中书省属官,而中书省又是在下主持的府台。
“听闻马周是被李节度所弹劾的。
“不知中书省哪里得罪了李节度,在下才特来向房相公求教。”
李明听懂了。
老杨有投靠十四党的意向,但手下突然被贬后,他一下子搞不懂小侄孙李明的态度了,所以来老房这里投石问路。
房玄龄笑了:
“殿下本人就在敝府,令公何不亲自问他?”
就在杨师道尴尬万分的时候,李明回以诚挚的微笑,主动解释道:
“我并不是针对马周,更不是针对中书省或叔公你。
“我只针对蠢政。
“马周提出了一条蠢政,我当着陛下的面驳斥了他,仅此而已。”
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被陛下亲自带着与朝臣奏对”这一事实。
李明殿下竟受宠至此,这是储君才有的待遇啊……杨师道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敢问,节度使所说的蠢政是……”
“两税法,在齐州酿成民变的那条蠢政。”李明说道。
杨师道一怔:
“我道是为什么只在一地试行新税法,原来是李节度力阻……”
若是没有李明这么一卡,这条蠢政若在全国推行……
后果不堪设想啊!
知道李明是对事不对人后,杨师道明显松了口气。
“在下,知道了!谢节度使解惑!”
杨师道深深作揖,心情轻松地拜别房府。
“呼~”李明揉了揉假笑到发酸的脸颊。
老杨那老小子也太不经吓了,他怕把人给吓跑了,痛失一潜在盟友。
杨师道虽然城府不深,为人软弱,和崔仁师有的一拼。
但位高权重,而且在摸不透李明态度的情况下,也没有落井下石,参与到朝臣们对他的攻伐之中。
忠心可鉴,可以发展。
房玄龄瞟了一眼明显在打坏主意的学生,满意地捋着胡须道:
“先示以帝宠,再示以才干,以此引诱天性胆怯的杨师道入局。
“殿下的拉拢之术炉火纯青啊。”
李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
“哪里哪里,我一向真诚待人。”
“杨师道是唐高祖旧臣,通过他可以联络更多前朝老臣,值得笼络。”侯君集评价道。
李明自信地扬起嘴角:
“包在我身上!”
“还有一事。”侯君集补充道:
“薛万彻来信,说他奉诏又调回长安了,官复原职,任右武卫大将军。”
“哦?这是好事。”李明兴奋地搓起了手:
“他若能渗透进朝廷的军队,在军队之中大量发展赤巾军……”
画面太美,李明都不敢想象。
如果顺利,直接游戏结束好吧!
“此事十分重大,我得重重地勉励老薛!”
李明严肃地问侯君集:
“薛万彻缺什么?”
侯君集严肃地回答:
“缺媳妇!”
噗……连房玄龄都绷不住了,差点吐出一口茶。
少扯淡……李明正要批评侯君集不够严肃,忽然想起,好像自己的母亲也曾经提过一嘴薛万彻。
在他离开辽东以前,杨氏似乎说过,薛万彻讨厌李元吉,想要谋一门婚事……
李明旋即露出自信的笑容:
“老薛的终身大事,也包在我身上。”
小孩给大人说媒,可真是倒反天罡了。
但考虑到说这番大话的,是能干大事的李明殿下,两人便又释然了。
“静候殿下佳音。”
…………
“阿娘~帮帮我吧,给老光棍薛万彻介绍个女朋友吧!他好可怜啊!”
当日晚,在立德殿用晚膳时,李明抱着杨氏的大腿就嚷了起来。
“殿下不应该称臣妾为姨娘吗?”杨氏调侃道。
“唉妈,你就别埋汰我了。”李明嘟嘴道:
“老薛都饥渴到调戏良家妇女,被一脚踢到营州了。
“你若是不帮他说媒,他万一再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那我就痛失一员大将了。”
杨氏温柔地抚摸着宝贝儿子的头发。
他虽然善政一方,虽然力抗蛮夷,但他还是阿娘的小宝贝。
“行,此事交给阿娘,一定给你的爱将撮合一场体面的婚事。”
“阿娘最棒!”李明吹着彩虹屁,继续得寸进尺地说道:
“还有一个人,我想拉拢叔公杨师道,阿娘能替我想想办法吗?”
“行~行~我这就给他写信。”
“阿娘威武!”
从辽东回来以后,李明就属了狗皮膏药,没事就粘在杨氏身上,撕都撕不开的那种。
“二位的母子关系,真是羡煞旁人。”还是那位忠心耿耿的老宦官,端上一盘煮葵菜,亲热地和两位贵人们唠着嗑。
虽然杨氏荣升德妃,但立德殿一切照旧。
家事还是由杨氏和其他姨娘分担,还是只有热心老宦官偶尔来帮一下手。
王姨娘为此还很不满,专门和杨氏吵过几架,被遛狗似的遛得不要不要的。
更夫敲过戌时,李明达准时出现了。
“小明,该回家上床睡觉啦!”
她熟练把李明这块狗皮膏药从杨氏身上撕下来,扛在肩膀上,礼貌地与各位姨娘们告别,便扛着他回立政殿了。
“这里也是我的家呀。”李明在肩膀上刚回嘴,嘴里就被塞了一颗枣子。
“你已经我的亲弟弟了,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呀。”李明达理所当然地说道。
回到立政殿的玄关,正好撞上了李治。
警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很快柔和下来,春风化雨地笑说道:
“阿兕子,小明,你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啦~”
李明若无其事地向闷声发大财、堵口憋大舰的竞争对手打招呼,被阿兕子一步一步往屋里扛。
李治看着他俩的背影,眼神骤然幽深。
“在与父皇和李明奏对以后,马先生被贬。
“马先生被贬以后,李明急速升迁,屡破礼制,过继进了后族……
“也就是说,这次贬谪与李明有关……
“李明是踩着马先生的头上位的……”
李治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不由自主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玄关昏黄的灯火下。
这封信他看了又看,信纸边已经有所破损了。
信的署名,是魏王李泰。
“动手……要动手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