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辖内的两个县,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城。
卢龙县,某处大宅的地下。
慕容燕在这里给自己建了一座地宫,终日躲在地底下惶惶不可终日。
他在卢龙县郊的那处夸张的大宅第,早就被赤巾军攻占了。
慕容燕在死硬家丁的掩护下,被驱赶回了卢龙县,从此窝在地宫里不敢出来。
佛他也不拜了,不保佑他的佛有什么用?
省点力气去讨好高句丽人,比什么都强。
“该死的,高句丽人怎么这么磨蹭,都几个月了还没把那伙山贼剿灭干净!”
慕容燕和家人们吃着午饭,嚼着大米拌小米。
“我都替他们开了城门,兵甲也给了,县城也让他们劫掠了。
“怎么部队突然就转移走了,连说也不说一声?
“按照这进度,什么时候把我的大宅子夺回来?”
高句丽军队离开了卢龙县,他是知道的。
但为什么离开,他也不敢问。
生怕这是高句丽的军事机密,他多嘴会惹贵人们生气。
就在这时,一位家丁入内回报:
“主君。”
“你乔装打扮出县,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没有?我的宅子还好吗?”慕容燕气鼓鼓地干嚼着大米拌小米,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地下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主君的宅子,还好。只是……”
家丁哆嗦着斟酌词汇:
“只是山匪把田地分给了农民,各种铁器、锻造坊也全部被山匪所用。
“庭院都被刨开种上了菜,房子则就近分给了农民和工匠。”
慕容燕一阵肉疼。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被那群贱民如此折腾,到时候他整修得多少钱啊!
妈的,其实也不用他钱。
等高句丽人把山贼都打跑了,他就把这些贱民全抓过来,让他们把破坏的一草一木全部恢复,少一根毛就砍一根手指!
看着紧张兮兮的家丁,慕容燕轻巧地摆了摆手:
“只要高句丽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君,高句丽人……”家丁喉咙发涩,艰难地咽了口水:
“高句丽人撤出平州了,赤巾军刺杀了高句丽王,新王和赤巾军首领李明媾和了。”
慕容燕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坐在位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好一会,他颤抖地把筷子放好,吩咐道:
“其他人,出去。你,留下。”
家人们瑟瑟发抖地离开了,关上了门。
慕容燕用力一拍桌子,唾沫横飞:
“奶奶的,就差一点!赤巾贼就差一点就能彻底剿灭了!
“要不是你们这些叛徒和废物,我怎么用得着和更废物的高句丽合作?
“我几年前就该把你们全部扫地出门赶进燕山,就像耶律部落对待赤巾贼那样!”
家丁并没有生气,只是目光游移,神色甚是慌张。
慕容燕继续痛骂着:
“奶奶的,那李明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不但灭了你们,还灭了高句丽?!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独独和我过不去!”
家丁开口了:
“我查清了,李明就是那位辽东节度使,和侯尚书他们一起‘微服私访’、前来接手辽东的那位皇子殿下。”
“他?原来是他?”
慕容燕从模糊的记忆里,终于找到了那个白白胖胖、没大没小的小屁孩。
居然,是他?!
完了,全完了,那小子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慕容燕立刻起身。
“主君您去哪?”家丁紧张地舔舔舌头,直挺挺地堵在慕容燕面前。
“滚开!”慕容燕暴躁地推搡他:
“那破宅子老子也不要了,先离开平州这个鬼地方!
“让那些赤巾贼等着,我慕容燕还会回来的!”
家丁仍然堵在原地,纹丝不动,语气却平缓了下来:
“主君不用焦急,我已经给您寻了一块绝对安全、李明殿下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慕容燕疑惑地抬头:
“你在说什么胡话?”
“请您上路,西方极乐!”
那家丁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掏出佩剑,齐刷刷砍下了慕容燕的脑袋。
圆滚滚的头颅落在地上,表情仍然带着惊疑。
…………
“啧啧啧,平州州府烧成了这个样子啊,重建需要不少钱呐。”
李明背着手,视察着卢龙县城。
不费吹灰之力,赤巾军就接手了卢龙、临榆两座县城。
幸存的居民们不论之前对李明和赤巾军的态度如何,现在都喜迎王师了。
田地乃身外之物,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整座县城的里坊都被毁了,坊墙也被推倒了,啧啧。”李明漫不经心地说道。
长孙延立刻掏出笔记,加上一条:
“废除里坊制。”
里坊制是大唐的城市管理制度,将城市用分成数个里坊,用坊墙分隔。
每到夜晚宵禁时,关闭里坊的大门,居民不得离开里坊四处串门。
此外,买卖也必须集中在规定的集市,在集市之外做生意是违法的。
这种制度有助于治安,但有害于除了治安以外的一切城市生活。
而受害最深的方面,莫过于经济。
做生意有这样那样的限制,那还发展个毛线经济。
至于治安,在路不拾遗、全民虎狼的辽东,这种治安方式,和脱裤子放屁没什么区别。
只是,里坊制是大唐的基本国策之一……
“哎,长孙秘书此言差矣。
“我是大唐忠臣,怎么能废除里坊制呢?”
李明严肃地批评道:
“只是因为城市毁于战火,坊墙倾颓,而辽东民穷,老百姓连西北风都喝不起,没有钱修缮坊墙。
“不得已,只能任由百姓侵街,随意出入、随意占道经营。”
长孙延一边记一边点头:
“对对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都是大唐忠臣。”
就在他们一路视察的时候,吴大娘眼眶通红,提着一个脑袋过来了。
“这是?”
李明看着她手里的头颅,觉得有点眼熟,但又不太想得起来。
“我的杀父仇人,也是您的仇人,慕容燕。”吴大娘有些哽咽:
“我的探子买通了慕容燕的家丁,将他的脑袋献给您。”
李明沉重地点点头:
“节哀,你就能用它祭奠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吧。”
吴大娘一愣:
“您不要吗?”
“我要这玩意儿干嘛?”李明一脸嫌弃。
“不是,您当时不是说……”吴大娘提醒道:
“要拿慕容燕的头盖骨当夜壶使吗?给。”
宁这是要我当着手下和百姓的面,当众脱裤子撒尿吗……
李明轻巧地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说罢,便背着手,继续向前走去。
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卡拉米,不值得他记仇。
掉逼格。
当初居然被这种货色逼到绝境,这绝对是他人生中不堪回首的一段黑历史。
过去了,都过去了。
“平州事了,还有一个州。
“差不多该启程去营州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