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迫不及待地从传令兵手中抢过书信,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高建武只给他写了一行字:
“可,让我军劫掠三日。”
一个字也不屑于多写,傲慢溢于言表。
慕容燕微微晃了晃,沉闷地低语一声:
“出去。”
侍从立刻低着头退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哼……呵呵,哈哈哈!
慕容燕扔掉这张纸,仰天长笑,像是癫狂了一般。
大燕复国的夙愿,终究是梦幻泡影。
区别不过是从给大唐当狗,变成了给高句丽当狗。
档次更低了。
“赤巾贼……刁民……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他从胸腔深处发出怒吼。
本来都要复国成功了!
都是因为赤巾贼,都是因为这帮刁民!
“你们和我作对,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就算不能复国,我也要让高句丽来收拾你们!”
他眼中闪过狠戾的光。
劫掠三日也还、劫掠七日也罢,甚至把卢龙临榆烧成白地,他都不在乎。
只要高句丽人能保住慕容家族,能剿灭赤巾贼、杀光深山里的刁民,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人,来人啊!”慕容燕焦急地大声呼喊。
高句丽人只要南下剿匪就行了,可慕容燕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得赶紧做好准备,大开城门,奉上军饷粮草辎重战马,恭迎高句丽大人进城!
而要做到这一步,他就必须彻底掌控州府。
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以及那两颗京城来的橡皮图章,是他最大的阻碍。
他养了这么久,该干掉了。
侍从来报:“主君?”
“今天是州府当值的日子,是吧?”慕容燕平静地问,手里捻着念珠。
他看起来好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却让家丁不寒而栗,哆哆嗦嗦地回答:
“是是是的,除了休沐日,州府都当值的。”
“平州州府和卢龙县衙,都是在一处办公的是吧?”
“呃……是的。”
“那便好。”慕容燕淡淡道:
“正好一网打尽。放把火,一个不留,全杀了。”
“咦?”家丁愣住了。
慕容燕冷冷瞥了他一眼:
“没听见?”
“是……是!”
…………
侯君集和韦待价照例在州府一坐,茶一泡,嗑一唠,又开始了枯燥乏味的一天。
“墨水颜色更深,纸张也比前一批更顺滑,看来殿下将燕山治理得颇有成效啊。”
侯君集摸着从街上拿到的传单,判断着李明殿下“大业”进行到何等地步了。
现在的平州可谓风声鹤唳,人心浮动,关于赤巾军的真假消息满天飞。
但大家就最关键的一点达成了共识——
在赤巾军的治下,老百姓过得比在慕容燕治下好得多得多。
宣传和实践的双管齐下,大批县民、农民和佃农逃进山里,加入了赤巾军。
慕容燕所占的田产,佃农竟逃了十之七八,大片良田抛荒。
甚至连他的家丁、家仆,都抛弃了暴戾的主子,纷纷往山上跑。
更有甚者,慕容燕名下的几处农庄,从佃农到守卫,一夜之间全扎上红头巾,集体变节。
慕容燕的势力已经开始崩溃,一套全新的治理体系正在快速替代老朽的士族宗族治理。
或许不到明年开春,平州就能回到它原本主人的手里。
真正意义上、从底层到顶层的回归。
“殿下一切顺利就好。可……”韦待价有些不安:
“薛万彻将军的安危,您不担心吗?”
自从薛万彻自告奋勇、领着几个“临时工”上山找李明皇子后,他就渺无音讯,好像消失在了燕山深处。
嗯,肯定遭遇了赤巾军的攻击。
“放心,那家伙命硬得很,当年带一百个人冲窦建德几十万人都没死。”侯君集心态很平稳。
韦待价还是不放心。
“可刀剑不长眼,万一他被殿下的手下误伤……”
“那活该他倒霉。”
“……”
韦待价有些无语,两人沉默地做了一会儿后,他问出了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的问题:
“侯尚书,那我们何时上山,加入李明殿下呢?”
侯君集放下了传单:
“我们不能离开州府。”
韦待价一愣:“为什么?”
“你没发觉,朝廷已经在怀疑李明殿下叛变了么?”
“?!”
“催促我俩还朝,不就是担心我俩和殿下合流么?我们假装没收到朝廷的诏令,每天通过官道向长安报送情况,为殿下开脱几句,还能维持最基本的信任。”
侯君集呷了一口茶。
“如果我们也上了山,断了这最后的纽带,恐怕朝廷那边就要坐不住了。
“就算陛下想压,也压不住了。”
关于长安那边的情况,他通过房玄龄的书信,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只能说,形势相当严峻。
以魏征为首的一批言官,已经在朝堂上公开谈论“李明造反”了。
这也不怪他们,就李明殿下这套另起炉灶的打法,董卓都比他更像忠诚。
“那该怎么办?此事该如何收场?”韦待价不禁担忧了起来。
“我们守在州府、喜迎赤巾军,就是办法。”侯君集打了个哈欠:
“等赤巾军一路打到卢龙县,我们就能假装从贼匪手中‘救出’殿下。
“然后污蔑慕容燕才是赤巾军的头领,把辽东这些乱遭事儿都推给他,把他一刀砍了,就地解散赤巾军,此事就还能有一个收场。”
韦待价嘴角一抽。
这办法可谓很有侯君集特色了。
好卑鄙,我喜欢。
虽然大家都知道赤巾军的幕后黑手是李明,侯君集也知道大家都知道。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以假装不知道。
只要侯君集和韦待价继续守在州府,别把双方最后一层脸面也撕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