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刺史,刘歆。
“几位这是……”
看见几位财神爷准备提桶跑路,刘歆一惊。
李明冷笑道:
“平州人太热情了,我们吃不消,告辞!”
怎么是你这孩子拿主意……刘歆有些发蒙,对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侯君集劝说道:“辽东地处偏远,县城中的贼还能守点规矩,还知道怕官府。
“几位若大半夜进了荒郊野岭,那些贼可未必有那么好说话啊。”
此话在理,而且也隐晦地向几人邀了功——刚才那些赤巾贼,是被他赶走的。
看在这份面子上,就不能再给刘使君甩脸色了。
侯君集和李明对了一下眼神,故作苦恼道:
“刘使君,我等也不是不想在平州开创一番事业,让中原用上物美价廉的辽东特产,让平州的赶山赶海客也能过得宽裕一些。
“然而……”
他战术叹气。
“这高达七成的山海捐,哪个买卖人能吃得消啊?”
刘歆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诸位莫急,本官略有几分薄面。
“在本官的牵线下,慕容家的家主慕容燕有意结识诸位,邀诸位今晚去他府上一叙。”
说着,他扫视三人:
“买卖不成仁义在。诸位也卖本刺史一个薄面,如何?”
李明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一个词:
鸿门宴。
平州是多穷啊!
为了几个京城来的大怨种,让堂堂刺史做到这般地步。
而且这刺史也够窝囊的。
一边求着招商引资,另一边又得舔地头蛇,把自己混成了夹心饼干。
地方官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再坚持今晚要走,反而显得可疑。
而且,入夜的辽东野外,也确实不是安生之地……
“那我们……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侯君集无奈地说。
刘歆的表情显然轻松了些。
这几天好不容易和土皇帝沟通好了,如果放了人鸽子,那就难看了。
“诸位,请。”
一行人前脚刚走,掌柜从后厨里钻出个脑袋,大喊:
“哎!坏掉的大门,还没赔钱!”
…………
虽然是请,但几位商人显然不可能与刺史大人同车出行。
李明一行连同侍卫,都骑着马,李明坐在侯君集怀里。
刘歆则端坐自己的马车之中,掀开帘子,与几位聊着闲天。
“想必几位是没有听从本官的劝告。”刘歆笑道:
“没有缴纳山海捐,以致方才虚惊一场。”
至于为什么没有给慕容燕交买路财,立刻引来“红巾贼”光天化日地入城打劫。
李明一行人姑且蒙在鼓里。
刘歆也没有主动点破,若无其事地聊着天。
“也许是在下不明白平州的规矩,山海捐听名字是一门税,税收怎么能交给地方大族呢?”
侯君集试探道。
刘歆自嘲地苦笑道:
“是本官无能。”
没错没错!……长孙延疯狂点头,被房遗则和尉迟循毓联手摁住。
侯君集很商业地说:
“使君何出此言。”
“但,大概正因为本官无能,朝廷才让我坐镇平州的吧。”刘歆话锋一转:
“慕容燕虽然胃口大,但替朝廷养着兵马,防着西边的薛延陀和东北的高句丽,朝廷也乐得用他。
“换个有抱负的能臣过来,不消一个月,平州必定杀得血流成河。”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李明跟着呵呵冷笑。
血流成河倒未必,人头滚滚倒是真的。
暮色已沉。
一行车马在衙役的陪护下,一路离开卢龙县城,踏上了乡间的道路。
这条路,与别处都不同。
居然十分宽敞平整,甚至还铺着碎石子。
不仅如此,两边甚至还像贵人府邸一样,竖着路灯杆子,里面点着油灯。
与这条大道相比,平州府衙前的主干道只能算是兽径。
“这条路是……”李明有些惊诧。
他大概能猜到,这条路是通向哪位土皇帝的宅子。
但在贫穷的平州,居然把道路铺设得如此奢华,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他莫名想到了白天那个被逼上山当野人的汉子。
这是多少人的民脂民膏……
“此路直达慕容燕的府邸。”刘歆叹了口气:
“不瞒你们说,有求于诸位的不仅是本官,还有慕容燕。他托本官为诸位引个路。”
“是他?想见我们?”李明顿时警觉起来。
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因为这里很少有京城来的客商,慕容燕可能托你们采买一些物资。”
刘歆羡慕地向李明眨眨眼睛:
“你舅舅或许能大赚一笔。”
呼,没有暴露……李明松了口气。
他现在落在了刘歆和慕容燕的手里,前后左右都是他们的兵。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猜边疆的准军阀是虎躯一震,向节度使大人顶礼膜拜,乖乖等着秋后算账。
还是铤而走险?
“说起来,有一位皇子殿下也即将莅临平州。”刘歆冷不丁说道。
“咳咳咳!”李明疯狂咳嗽起来:
“呵呵,是吗?平州是风水宝地啊。”
“唉,也不知道那位殿下现在到哪儿了。”刘歆苦恼地挠挠头:
“朝廷的通报大半个月前就发来了,可到现在也没个影,邻近州县都没看见皇子殿下……”
“或许他还没出长安呢!”李明果断说道。
韦待价也立马跟上:“就是啊,贵人哪能赶路啊,四千里路屁股都坐麻了。”
“这样么……”刘歆半信半疑:
“你们在长安,可有听闻类似的传言?”
“没有!”三人齐声否定。
这时,远远能望见一座灯火辉煌的府邸。
府邸坐落在燕山南麓的山脚下,依傍滦河而建,占地极广。
这些良田能供养多少户人家……李明不禁在心里计算。
车马缓缓驶到宅邸前。
灯火通明的正廊下,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前,恭顺地向来客行佛礼:
“阿弥陀佛。刘使君,劳烦您大老远跑一趟,惭愧之至。
“几位长安来的施主,久闻大名,今日终得相见。在平州可还安好?”
“都好,都好。”
刘歆几乎是立刻下了车,向那人回礼。
李明一行也下了马,好奇地打量着接引的中年人。
他穿着粗布的灰衣裳,脖子挂着佛珠,好像是某个寺院的俗家弟子。
“这位是……”
和蔼的中年人彬彬有礼地向李明双手合十:
“在下慕容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