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才是这次召集皇子团聚、一同秋狩的主因。就是为了他这碟醋,李世民才包的这顿饺子。
“正好借大家齐聚禁苑的机会,朕有一件关系皇家的大事,要向诸位宣布。”
开场的客套话过后,李世民直奔主题。
大致是,十四年前,他在玄武门猝然起事,皆是被李建成、李元吉所逼,情非得已。
但这起事变,在客观上也确实破坏了皇帝与储君的传承。
为了维护礼法的正统,维护太子的储君地位,他决定——
正式承认自己的政变之实,并追封李建成为皇太子,谥号“隐”。李元吉为巢王,谥号“剌”。
一番表白,不可谓不透彻。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悲哭声不绝于耳。
这其中,哭得最凶的当属韦贵妃。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当不成皇后了。
为了李承乾的地位稳固,陛下不惜自污。
又怎么可能另立新后,让韦贵妃的儿子李慎,对李承乾构成新的挑战呢?
李世民让自己情绪积淀了一会儿,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建成与李元吉,虽有诸多不是,但朕与他们毕竟兄弟一场。
“他们无后,朕是忧心如焚。
“根据礼法,朕决定,将二位皇子过继给他们,让两家的香火不致断绝。
“李道宗,接旨。”
礼部尚书李道宗,客串起司仪的角色。
接下来,就由他宣读这份对皇家至关重要的敕旨。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先是向皇位恭敬一揖,举重若轻地向高台走去。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重头戏来了!
李承乾低着头,嘴角勾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泰看看皇兄,又看看李明小老弟,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李治什么也不说,轻轻拍了拍李明的肩膀。
李明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他突然懂王附体,当李道宗路过他跟前时,向对方喊道:
“如果念到我的名字,就换成别人!
“你是礼部尚书,礼法上的事,你说了算!”
李道宗嘴角抽搐,当做没听见。
他信步来到高台之下,从近侍手中,无比恭敬地接过这道决定了许多人政治命运的敕令。
是一卷古色古香的竹简。
因为事关皇子,所以尤为正式。
李道宗再次深深呼吸,展开了“圣旨”——在唐朝称为敕旨。
上面的墨迹还很新,显然是门下省刚会签完毕、便立刻马不停蹄呈上来的。
他定了定神,
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门下:诏书如后,请奉诏施行谨言……”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无不屏息以待。
一旦板上钉钉,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李承乾毫不掩饰自己的微笑。
“明日再与皇弟相见,皇弟便不再是皇弟了。”
“皇兄此言差矣,明弟永远都是我们的明弟。”李泰一声叹息,多少包含着真诚的遗憾。
少了一柄制衡太子的棒槌,他同样也是输家。
李治拍拍李明的肩膀,低声道:
“以后再见,恐怕就难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
是遗憾,还是窃喜?
“什么意思?哦……懂了。”
经李治提醒,李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开除出皇子队伍,不但丢了权力,生活上也将平添诸多不便。
首先,作为亲王世子,他再继续赖在太极宫里,就不大合适了吧?
以后进宫都得打报告,去后宫和立政殿更是奢望。
再见母亲一面,就难了。
还有那个好管闲事的阿兕子姐姐……
“唉,我是不是还得在长安寻个新住处……”李明直龇牙。
这时,其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道宗也念到了敕旨中最关键的部分。
“……将十三子,赵王李福,过继与隐太子李建成,是为太子世子。”
倒数第二个孩子给老大,符合礼法,也符合所有人的预计。
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连李福自己都觉得李菊福,认了。
这半年以来,他也算是当了好几回衬托红的绿叶,人早就麻了。
世子就世子吧,总比整天窝在太极宫里,被自己唯一的弟弟整天踩头要好吧。
至于下一个,那自然就是幺子李明,陪老四李元吉。
众人就像每晚东西市的小贩,竖起耳朵等着闭市的鼓点一般。
都知道那是即将发生的必然,但又会不由自主地紧张、期待起来。
李承乾眼中闪过精光,不禁在心中感叹:
太师魏征,真奇才也,过继的阳谋根本无解。
老五李祐同样不怀好意地向左边瞥了一眼。
那个衬托得他无比无用的讨厌小子,终于从下一刻开始要说再见了。
阴德妃有种扬眉吐气地感觉,挑衅地瞥了杨氏一眼。
杨氏却依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没有流露哪怕一丝失望或沮丧的情绪。
仿佛即将讨论的是他人事务一般。
“哼,你就装吧,看你装得了几时。”
阴德妃在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灼灼地盯着高台下的李道宗,期盼地听着他继续朗读敕旨。
在西北见惯了沙尘风暴的李道宗,此时也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仿佛大唐社稷就系于他的舌尖一般。
他将竹简展开一点,瞟了一眼之后的内容。
忽然浑身一滞,双目睁大。
众人侧耳静听。
可怎么听都没听见李道宗的下一句,忍不住抬头望去。
却见李道宗保持着摊开竹简的姿势,口部微张,就这么站在那里,仿佛雕塑一般。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李道宗却充耳不闻,扭头望向台上的陛下。
像是确认其中的内容。
对于礼部尚书的失礼举动,李世民并不深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道宗的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深吸一口气,嗓音洪亮铿锵:
“将五子,齐王李祐,过继与巢剌王李元吉,是为巢王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