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在返家之前,顾闻桥从别墅里走出,一直走到海边,然后伫立。
海浪翻滚,阳光穿透一切可穿透的,折射入浪花中,蓝色、绿色、金色、紫色……摄影师们把丁达尔效应称作耶稣光,每当顾闻桥沉入海底时,他都会承认,那些酷爱摆弄单反的家伙们说的不错。
当阳光穿透海底,圣洁的光芒与沉寂的海水组成一种悲伤的温柔。
三个小时之后他浮出水面,海底有巨大的章鱼触手般的东西瞬间消失,接着,顾闻桥一步步从海水中走出,海浪裹挟而来的泡沫倏忽即逝,一串脚印在他身后蜿蜒排列,他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疲惫不安。
他甚至没有更换衣服,径直坐上轿车,对司机说:“回去吧。”
只需要十分钟,身上的海水就会完全风干,盐粒会不断刺激他的皮肤,沙粒也会让他疼痛。
但是这些比起他此刻的心情来说不值一提。
——因为他的女儿,纱布·尼古拉斯,她在信件中不无欢快地告知父亲,她玩够了小镇上的男人们,和一名外来青年结婚了。
在附带着青年照片的信件中,她这样写道,“如果您愿意从海滨回来看看他的话,那再好不过了,我打算出国旅游几天,您正好可以替我照顾一下他,他还不太会我们的语言。”
顾闻桥最终见到了那位青年,他们见面的时候,小镇正下过一场大雨,绿叶上的露珠悬悬欲滴,清凉的空气顺着肉体上的每一个毛孔进入身体。
顾闻桥敲了敲门,这间房子拥有着浓厚的欧式风格,但又设计了更为靠近中式风格的庭院,他的指节敲击在推拉门板上,里面的人随之将视线投向他,侧过身来。顾闻桥看到对方的手上提着一个花洒。
“您好。”
青年十分有礼貌地朝他打招呼,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份恭敬。
不知道为什么,顾闻桥心中有些不快,但他很快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面前的人是他女儿的丈夫,也就是他的女婿。
无论如何,他理应尽到一些宾主之谊,尽管这位女婿看起来和他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但对方对这个小镇毕竟是陌生的,听说他是一名中国人,如今对外语还不太熟练。
“你这是在浇花吗?”
问出这句话以后,顾闻桥才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没话找话了。
但好在对方似乎并不介意,他笑了笑,有些羞涩,食指曲着挠了挠颧骨处的肌肤,“是的,我是不是打扰到您的休息了,父亲?”
似乎是被顾闻桥身上突然传来的冷意所压制,池屿结结巴巴地改口,“顾先生。”
他的本意并不是恫吓他,但是却阴差阳错地让池屿改变了称呼——这点改变让他惊喜。
顾闻桥心里诡异的这般想着,伸手搭在了池屿的肩膀上。
“你没必要自己浇花,何必抢走园丁的工作?”
池屿唔了一声。这两个男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被一个女人,一个和他们之间都有联系的女人所捆绑在一起。因此他们之间甚至没什么话好交谈,很快两个人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池屿不得不找一个可以让两个人继续聊下去的话题,纱布·尼古拉斯已经出远门了,如今这家中除了仆人,就剩下他们两个。
于是池屿开口询问顾闻桥,“听说您收集了非常多的海洋生物模型,请问我能够看一下它们吗?”
“如果你想看,那当然可以。”
顾闻桥很大方。
“请跟我来吧。”
01
池屿低头浇花的时候,那位妻子口中所描述的冷漠如同冰山一样的父亲,顾闻桥先生正好结束他长途旅行之后的短暂睡眠。
或许他不应该莽撞的直接就开口称呼对方为父亲,毕竟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大,当然这件事也让池屿感到迷惑——顾闻桥先生这样年轻,那他是如何有纱布·尼古拉斯那么大一个女儿的呢?
他承认他走神了一会儿,因为这个问题,他不由得想得有些深入了。于是当他反应过来,不知道何时顾闻桥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只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压在肩膀上的感受,让他那一片皮肤散发出轻微的痒,对方的体温随着手掌透过衣物传递到他的肩胛骨上。
这只是男性之间最常见不过的一点动作接触罢了,他不应该大惊小怪。
因此他忍耐住了挣扎的动作,并且为了更好的打理好与岳父的关系,他主动提出想要去看一看对方的收藏品。
他听莎布·尼古拉斯提起过这位父亲,说对方是一位狂热的海洋生物爱好者,并且拥有许许多多不同样式的海洋生物的物品。
这其中包括画作、包括雕塑,也包括标本。
“这是什么?”在参观过那些摆在陈列室前几个货架上的物品之后,池屿看见了一排被放在玻璃盒里,有软垫垫着的像是某种雕塑一般的物品。
他拿起一个长相像是海草或者一片叶子,但又以某种优美的形态矗立着的“雕塑”询问顾闻桥。
顾闻桥的眼睛闪了一下。
池屿。以为他没有看清楚手里的东西,于是他端着那个小玻璃盒子,把它略微举高,走到顾闻桥面前问他。
顾闻桥的脸上显现出一闪而过的尴尬,那里一缕表情消失的很快,池屿甚至疑心自己看错。
但接下来顾闻桥的话让他确认了自己并非产生幻觉,因为这确实是很让人为难的藏品。
“阴茎……”顾闻桥掩住唇,咳嗽了一声,“海兽的阴茎模型……”
池屿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实在沉重烫手,满脸通红地把东西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