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书抱着应天澜回去时,夜已过了大半。
乐明他们三个困得东歪西倒,这日子过得太刺激,劳心费力的,等陆子书和应天澜一回来,他们便睡了过去。
陆子书本来也想寻个地让应天澜歇着,应天澜却坐上了轮椅,自个慢悠悠走出了结界,迎着越夜越凉的风,看重重缠山。
峡谷周遭沉寂得好像被遗忘了上万年光景,十万八千里找不出半点生魂闯入的活气,死物一般了无生气地盘踞在大地一方。
应天澜在清冷的月色下极目远眺,他神情带雪含霜,几分凉薄倨傲,又穿黑衣,衬着这夜景有些突兀,细看却是和谐的。
他仿佛是这遐方绝域里竭尽所能孕育出的精魅,天地难得一见,浑不似人间真实。
方才和陆子书胡乱放肆了一通,结束后,他的发带不知去向,怕是情急之下,落在了水里,他是一路散着发回来的。
陆子书站在应天澜身后,用手指替他梳头发,十指一次次穿过他的发间,挽起后,便见那修长的颈子洁白细嫩,找不出半点瑕疵……就连陆子书不久前弄上去的痕迹,都无影无踪了。
陆子书手指不注意在其上轻划了一下,应天澜没在意,那手指又碰了他几下,他终于觉出了对方的些许故意为之来,于是微偏了脑袋问道:“怎么了?”
陆仙尊似是遇着烦恼了,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想弄你。”
边说,还边用指尖轻飘飘碰应天澜脖子,耳根,凡是敏感而露在外面的地方,他都不放过,极其撩人点火,却偏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应天澜觉着痒,他有点受不了陆子书这手法,下意识想躲,却忍住了,回头问:“现在?”
陆子书把他脑袋转回去,笑道:“没有,就是奇怪怎么每次亲你这么用力,留下的印子这么快就没了。”
导致他很想按着魔君,继续留下更多属于他的痕迹,用应天澜的话来说就是:想弄他。
陆仙尊又开始不正经了。
应天澜正正经经解释:“魔族跟修士一样,修为越高,自愈的能力也越强,那痕迹伤口都算不上,自然很快消失了。”
除非陆子书用灵力在他身上硬要留下些什么。
他被骚扰得有些不自在,认真思忖着陆仙尊是哪条筋抽了,手指都不利索。
不过对方不是真想和他在这交合,也没做什么过分事,只是轻轻撩动他发丝,不时碰到他脖子,故而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必太过在意。
这心中矛盾的当口,应天澜那冷眉冷眼硬是生出了几分欲说还休的赧然。
“你在做什么?”见陆子书不停手,他便直截了当地问。
“帮你把头发束起来,还是等会歇息,不束发了?”陆子书寻了条淡蓝的发带,坦然自若地问。
他话还没说完,应天澜忙抬手把头发都拢到胸前,压了下声音:“不束了。”
竟然有点慌了似的。
陆子书忍住笑,收了发带,刚想让应天澜去歇息,就见他看着这茫茫夜色,忽然道:“这里有点像魔域。”
陆子书随口道:“也是这么安静么?”
应天澜摇头道:“不,魔域挺热闹的。”
这话让陆子书好奇起来:“怎么个热闹法?”
是他小时候娘亲带他去集市时的那种热闹么?不过魔族多少有些人族的习性,普通魔族应当和人族聚居的方式类似。
就听应天澜平静道:“经常打打闹闹,还忙得热火朝天。”
陆子书还是不明白:“怎么打闹?为何忙碌?”
“魔族随心所欲,不高兴就闹事,三句不和就开打,打得过就杀了对方,魔域的食物很少,杀了通常会吃掉。”
应天澜说起这些,转瞬恢复了自如,话还多了些:“若是分食不公,让同伙不高兴了,定有一顿好打,有的爱吃生肉,有的爱吃烤的,打闹起来的理由五花八门。事多了,也就忙碌了。”
陆子书:“……”
陆子书两只手顿在空中,神色甚是微妙,他好一阵才消化了魔君的话,干巴巴问道:“味道……怎么样?”
应天澜道:“不清楚,我没有吃过魔族。”
陆子书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传闻魔族喜欢同类相食,但是他从前对魔族不感兴趣,自然没有求证真伪,现下他知道传闻是真的了,但幸好他的魔君没有这个爱好。
“哦,对了,”应天澜像是才想起,“你们人族不吃同类。”
他把轮椅转过来,突然心中涌上些许忐忑。
修士很讲规矩,陆子书又是名门正道出身,虽然偶尔有点小不正经,可为人束身自好,一直规规矩矩的,还不爱杀生。
魔域的确和这里相似,亦是如此荒凉,有山川,无草木,隆起的山脊如横亘在大地上的狰狞瘢痕。
月亮比这还要惨淡几分,使之在内的活物,在惨白的光影下怪异离奇,映出了人样,照不出人性。
他们相互残食,疯癫猖獗,在修士来看,他们就是邪物生成的活物,称之为“魔”再合适不过了。
陆子书会这般看他么?
应天澜不确定,也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