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见到的性奴往往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见了人也目光闪躲,畏畏缩缩的,或者有的干脆已经被药物弄残了,无论见了谁都一脸痴态地咧着嘴笑,从来没有哪一个是像眼前的“小船”这样……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对面人问他:“你没事去寻宝藏干什么?”
埃德蒙闻言精神一振,他老早就想要解释这个问题,可惜一直没什么人给他展示的机会,他立刻拉着顾绝舟又向远离补给站的方向走了两步:“来来来,你且听我细说。”
接着他顿了顿,换上了一种无比珍重的语气说:
“你这一生,有没有为什么人拼过命?”
……
埃德蒙生活在温斯顿区的一个无名小镇,那里是异种们的聚集地,因混血而显示出的与本族不同的生体机能和习性使他们脱离同族,迁徙来了这片区域。异种生活的城市通常两极分化——血统高等的异种可以完美的继承父族和母族各自的天赋,有些甚至还能进化出独特的过人本领,他们生活在秩序井然、科技发达的高墙区,而血统混杂、能力鸡肋、长相又无比怪异的那些异种便作为该种族的下等品,在高墙区外混乱肮脏的贫民窟中挣扎着生存。
埃德蒙是在贫民区出生的孩子,但与其中的下等居民不同,他的身体奇迹般地显现出了父族与母族双方的优势——既可像蚁族一样在浅层的沙地中生存,又有蝙蝠的信号干扰能力,而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由于混杂的血统,埃德蒙竟然在成长过程中自行演化出了力大无穷的本领,他能轻而易举抬起比自身重六倍的物体。若是按照正规程序,埃德蒙这样优秀的异种理应送入高墙区重点培养,然而在贫民窟生活的人可没有这个舍己为人的多余心思。一位开地下角斗场的老板看上了他,仅用一盒营养剂便将他买下,从那以后,他成为地下角斗场的摇钱树,在一次次血与肉的交锋中身价水涨船高。
埃德蒙便这样在黑暗的地下生活了十五年,由于自身血统的影响,他并不觉得黑暗潮湿的环境有什么令人不满的地方,也并不懂得自己的同伴为何总要咬牙切齿地发誓逃出去。没有人教他普世的价值观,没有人教他辨明是非善恶,他只知道听从老板的指令,在角斗台上杀死一个又一个或难缠或可鄙的对手,听着金钱“哗啦啦”落入属于他的奖池。
过了不久,他的同伴试图逃跑,失败后被抓了回来,老板要求埃德蒙将他处决,当时的埃德蒙掰着同伴的脑袋,没什么犹豫地便要将这人的脖子扭断,然而这时,他听见那同伴断断续续地对他说:
“……你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还不如我死了好……”
“咔吧”一声。
同伴的脖子被拧成了麻花。
埃德蒙对这遗言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触,他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不平常而平淡地在地底延续下去——直到后来,他遇见了那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那年他十九岁,正是年轻力壮、状态绝佳的好时候,埃德蒙已成了那座地下角斗场的无冕之王,他出场的比赛座无缺席,隔着角斗台老远便能听到排山倒海而来的为他喝彩的呼啸声,当时的老板照例开启了一场地下擂台赛,作为噱头的最高奖赏是一种价值几十亿的金属车用材料——尽管大家都清楚,在温斯特区无人能打败埃德蒙,这件奖励最终还是会被老板重新收入囊中,然而世上总有被利益驱使的不信邪的勇士,一个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气势汹汹地进了角斗场,最终又被一块脏污的白布草草盖着抬了出来。
正当所有观众及主办方都以为埃德蒙会像往常一样稳坐擂主至高宝座之时,一个令他们大跌眼镜的选手走上了擂台。
那是一个瘦小的女人。
她身高不过一米六,穿着一件皮革和灰布制成的不伦不类的作战衣,裸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吓人,长相也不算漂亮,只是当她眉头一压时,遇见她的对手便莫名地止不住胆寒。
这个瘦小的女子并非角斗场内部选手,她从最低等的擂台一级一级往上打,最终走到了埃德蒙身前。场下的观众从一开始如山呼海啸般的奚落嘲讽到现下的沉默,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埃德蒙在角斗场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和女人打过擂,不过他倒没有产生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脚下一蹬就要揪着对面这人的头发将她甩下擂台,只是没想到,电光火石间,那女人眼皮一抬,身形如鬼魅般闪过,五指向前一抓,犹如这世上最坚硬的利刃一般穿过埃德蒙腹部的盔甲,绞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震惊地睁大眼,口中溢出鲜血,他挣扎着还要反抗,可那女人从他腹中将手抽出,身体轻盈避过,瞧都未瞧他一眼,在一片寂静到可怕的气氛中恍若登基一般走上了领奖台,取走了主办方设下的最高奖赏。
从那以后,埃德蒙在角斗场的地位一落千丈,那些原本追捧他的观众因输掉的奖金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地下角斗场的老板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下来,但埃德蒙并不在意这些,他的脑海中总是闪回着那女人惨白的脸和冰锥似的目光,那只曾穿透他腹部的手似乎从未离去,每当夜深人静时便在他的器官间一番搅弄,他迟钝的大脑前所未有地为那女人疯狂转动着,当年死去同伴的脸蓦地钻进他的梦境中——这最终使他下定决心,他九死一生地从地下角斗场逃离出去,疯了似的寻找那女人,可一切消息都石沉大海,直到某一日,他在塞尔夫城区的某处街角上与那女人偶然间相遇。
当初惊艳了他的女人此时身上穿着华贵的服饰,正不耐烦地听着身边的人向她说着什么。见到这女人的一瞬间,昔日的疼痛再次席卷了埃德蒙的身体,伴随而来的还有他胸前那颗名叫心脏的东西在剧烈跳动,他想上前和女人搭话,可同时,另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牢牢摁在了原地,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和她身边跟着的几个随从从他身边掠过,一个眼神也未分给他,就如多年前的角斗场上一般。
再后来,埃德蒙始终悄无声息地跟在女人左右,每每看到那女人露面,他的血液便要沸腾,心脏也无法遏制地仿佛要从胸膛探出来,然而他始终不敢与女人面对面,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在他心里埋下了深深的自卑。他毫无疑问地倾慕着对方,可又知晓自己永远无法与对方比肩,纠结与痛苦如蚂蚁一般每晚在他的血肉中啃食。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打听到了神明宝藏的消息。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能成功找到神明宝藏的话,她会不会在与我擦肩时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瞧我一眼?”
顾绝舟神色莫名地听完了整个故事,他见埃德蒙呼出了一口气,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你跟踪了女人那么久,一次都没尝试着与她交流?”
“……呃,是的。”埃德蒙的脸颊开始发红,他羞愧地低下头:“我每次想她想得要发疯,可站在她面前时,就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绝舟无言地盯了他半晌,嘴角忽地抽了两下,紧接着他好像忍不住似的不停发出笑声,同时抬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埃德蒙看他一直在笑,郁闷地问了他一句:“我的故事很好笑吗?”
听到这话,顾绝舟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来,好不容易收了笑,张口便问:
“你说的这个女人……她是不是叫涅尔克瑞拉?”
闻言,埃德蒙脸上故作羞愤的表情骤然变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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