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致宇从记事起,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他——大人们总以为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殊不知小孩子最是敏感——为了保住工作,他们也没法再要多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妈对自己是恐惧又厌恶的。
孔致宇到了该上幼儿园的时候,邻居家同岁的男孩子已经穿上了可爱的小制服,他却还是被关在家里。还没等他问出口,他妈妈就跟他说,他们工作忙照顾不了他,要把他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里去。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的很聪明的小孩,学习能力强,适应能力好,可当他发现自己跟别的男生不同的时候,还是吓坏了。他立马就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唯一的孩子了。
他开始自卑,害怕跟任何人接触,常常噩梦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他强忍自己越来越敏感的身体,高涨的欲望,埋头学习,独来独往,把自己伪装成高冷学霸,逃离了家乡和所有亲人。
他觉得,他跟段衡不一样,段衡是父母的骄傲,而他却是父母的耻辱,他也会被当做段衡的耻辱。
孔致宇表情平淡地说完,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路灯灯光被树叶挡住大半,只有窗边一小块地方有昏暗的光,段衡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近在咫尺却看不真切,孔致宇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他应该是什么表情,疼痛迟钝地在心脏处蔓延。
还是不行。果然他就是命中注定该是独自一人。
段衡沉默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小小的孔致宇,孤独地被厌弃地长大,他明明那么优秀,性格也很好相处,身边一个亲密一点都朋友都没有。也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时,他发现他的身体时那么惊喜,他却怕得痛哭。
他们的成长轨迹完全不同,他没有办法说如果某某时候能遇到就好了,他一定会主动接近他,和他一起学习,在操场上消磨时光,很早就喜欢他,把他介绍给所有的家人朋友,分开半天都会想念。
过去没有机会,时间也无法倒流,才让他这样一个人长大了。直到现在,他想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他抬脚跨过门槛,手里拉不到,才看到他卡在门槛边,再三觉得自己的脚是抬不起来的。
是可以像教小孩子走路一样,慢慢鼓励他抬脚的,但段衡不想。
他退回去,一把抱起来,再大跨步走了过去。
孔致宇直到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在发懵——今天一早起来,正斟字酌句打算跟他交待自己的安排让他放心去,门铃就响了。门外是西装笔挺甚至戴了一副白手套的中年男人,一见他就堆满笑容说自己是“段先生”派来接他赴宴的。
哪个……段先生?孔致宇回头看那个冲完澡边走出来边套衣服的男人,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少爷”……
少爷……
段先生……
段……段衡他爸,段氏真正的老大的那个……段先生。
孔致宇晕乎乎地上了车,晕乎乎地在车上呆了两个小时到了隔壁市,晕乎乎地下车,再晕乎乎地被牵着走过一个大院子,转了个弯,来到个看起来就十分豪华的别墅前。
对比一下,段衡那个小两层就是个小朋友。孔致宇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比较了一下。
“等一下!”在走上台阶前,孔致宇突然清醒过来,猛地拉住了段衡,“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车……”
段衡笑了笑攥紧他的手,扯着他往前走:“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沾你的光才有司机的……”
门口站着的阿姨笑着问了好,打开门带着他们进去。
里面装修很豪华,复古中式风格的家具,空气中还有隐隐约约的檀香味……但孔致宇全无心思欣赏……
只在年会上见过的大BOSS在沙发上朝自己招手:“小孔来了,快过来坐。”
段衡把手里提的递给迎上来的阿姨:“怎么不招呼我?”
“招呼你做什么,来了就去帮你妈打下手去。”段爸吹胡子瞪眼。
孔致宇边被按着坐在红木沙发上,听承担了99%下厨任务的某人大言不惭:“我又不会做饭。”
“你不学做饭,难道还让小孔给你做吗?”说话声音温和动听,孔致宇回头看,应该是段妈从厨房出来了,她只穿着简单的丝绸家居服,脸上不施一点粉,笑着说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温柔。
看到孔致宇要站起来,赶紧轻拍他肩膀让他坐着:“吃过早饭了吗?”
“没呢,陈叔来那么早……”
“没问你!”无情打断,又笑着问:“小孔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饭还得有一会儿呢。”
孔致宇躺到床上的时候,还在认真地发呆。
之前段衡再三强调只是简单吃个饭,他都没有相信,总觉得大户人家过生日怎么可能真的简单呢,不知道会怎么被介绍给客人们,客人们会怎么看他,这类似的问题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可是一直到开饭前,也只有叔叔婶婶和表妹一家来了,上高中的小姑娘还背着书包,说是吃完饭要去上辅导班。
菜色也简单,都是段妈和阿姨做的家常菜,整桌最贵的大概是叔叔带来的一支红酒,也只在大家祝段爸生日快乐的时候一起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段爸就说他俩平时工作应酬吃饭就得喝酒,在家就别喝了,表妹高高兴兴地给他们倒了和自己一样的椰汁,在听说孔致宇的高考成绩后,立马把眼里的好奇替换成崇拜,并且申请退掉辅导班改让小宇哥哥教——段妈一口驳回,平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休息日不许打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