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林伟刚到医院的楼下就后悔了,虽然他知道这份工作不可能做长,也肯定会被人嫌弃,受到委屈,但只要多少可以赚一点林伟就已经很满意了,况且他还可以积累些经验,说不定以后还可以靠这个生活。可俗话说得好人穷志不穷,林伟是不会再回去的,他在心里头安慰自己,这样可以更好的照顾林杰,林杰可以好的快些,他们家就苦尽甘来了。
林伟带着林杰拿着片子找到了昨天的医生,医生看了片子,问林伟,是想怎么治疗呢。林伟不太明白医生是什么意思,他局促地回答:“我哥这可以治好吗?”
医生听了他的话有些吃惊地望了他几眼,浏览着单子语重心长地说,“脑瘫患者一般是很难痊愈的,家属要有这个概念,治疗到最好的程度也就是可以让他有基本的生存技能,想要治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你们也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财力人力去照顾他,不如让他掌握一些生活的技能,毕竟你们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他还会玩手机上的小游戏,他自己吃饭、穿衣服什么都不用人操心的,他也很听话。”林伟打断了医生的陈述,着急地说出所有他感觉可以反驳医生的理由,仿佛这样他就可以让医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他对很多个医生都这样说过,医生们也都用了同样的话反驳了他—他再怎么样,他的智商也只有那么高。这个医生也不例外,用相同的话断了林伟的妄想。
可能司机的话只是用来自己的,可能他们一家早该相信了这个事实。
林伟带着林杰浑浑噩噩走出了医院,回到了旅馆。
其实,林伟最害怕的母亲的失望和泪水,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结果告知那个可怜的妇人,他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和她说那个女孩的故事,否则她可能还会亲自来A城一趟,没有希望就不会特别绝望。
林伟决定等回到家再告诉母亲这个结果。
他们来的时候是夜里,走的时候也是夜里,为了省点钱,林伟买了火车的硬座,一张票便宜上近两百多块钱,但要比高铁慢上整整六个小时。幸运的是车上的人很少,他和林杰都可以有一个三连的座位当作床,也算是买了卧铺。
林伟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在略显空荡的车厢里,铃声从这头响到那头,让他的心惶惶的。等看到屏幕上妈妈两个字,林伟有点悬着的心又稍稍放了放,可是问他们到站了吧。林伟接了电话却发现那边并不是母亲的声音,是个万分焦急的男声,刚接通,就传出一连串的急切的问候:
“是安安吗,是安安吗?”
林伟昏昏沉沉的出了车站,他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你妈她出了车祸。直到林杰喊疼,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林杰的手攥得通红,软绵绵的身体这才有点是自己的感觉。
一直冷清的家里突然间涌进来许多的人,他们都用着可怜的眼神先看几眼林伟再看几眼林杰,然后再丢下几句安慰的话,匆匆离开。而不过两天,家里又恢复了过去的冷清。林杰什么都不懂,还老把摆在桌子上母亲的遗照拿着玩,傻呵呵地笑着,什么也影响不到他。林伟想如果自己也是一个傻子就好了。
为什么他们已经那么努力的生活了,却还是走不出泥潭,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一家,为什么偏偏是他,果真是厄运只找苦命人吗。
如果当时他没有为了省那几百块钱,是不是就是他骑着三轮车去买菜,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次的车祸,母亲也就不会离开了。他们并不是偏偏就缺这几百块钱啊,虽然他们确实缺钱。
时间是公平的,贫穷才是一把弯刀,在收割穷人的时候,它是如此的用力、毫不留情。
林家是村里头第一户买宅基地的,在老一辈看来卖了地就相当于除了根,是极不孝的,传统里,讲究落叶归根,地没有了,相当于抛弃了根本。年纪大些的都因此嘴碎过林家的小子,但碍于林伟也是个苦命人,便没有将他的事迹当作反面教材教训儿孙辈儿。日子一天天过去,老的老死的死,年轻人都走了,村里人只记得林家有个傻子,谁是林伟谁是林杰他们都分不清了。
林伟带着林杰,带着卖地的钱和他妈的赔偿金,又来到了这个他只待过几天的大城市。林伟想,他们现在有了钱,日子总该要好起来了吧,他还年轻着呢。
林伟是真的苦命人,而且我自己对厄运只挑苦命人也深有感触,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身边有人经历过,命运真的是喜欢捉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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