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那帮子蛮夷到底是x狗、x羊与他并无半点关系,他最想知道的还是陛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自己。
可谁曾想,就当他在绞尽脑汁如何施为之时,那梅春却直接说道:“公爷如此聪颖,缘何只这几日便就乱了阵脚?”
嗯?
没有啊,我不是答得很好?
心中念头才生,沐天波突然意识到对方意在何处,待从梅春的表情上确定了一番,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唉~~~~,此番酿下大错,我.唉~~~~。”
又是一声叹息,沐天波便将面前杯酒一饮而尽。
按他原本所想,既然对方主动将话题扯了过来,那么接下来便该将话逐渐落到陛下的意思上。
可谁曾想在他聚精会神之时,梅春却又问了一句:“公爷觉得自己错在何处?”
“没能早些发现沙定洲这居心叵测之徒,使云南的局面一片糜烂。”
沐天波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但语气却不似先前一般。
这段时间他已将整件事情全都复盘了一遍,自已明白那沙定洲从一开始便已怀有反意,可笑他从始至终还将其当成左膀右臂,待其露爪牙才反应了过来。
这件事对沐天波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只不过这些日子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揣测圣意上才多少精神了些,可当他亲口对旁人提及此事,外面的伪装这才被彻底拔了下来。
只是
“还有。”
“还有?”
同样的两个字,语气却完全不同。
可沐天波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也想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错处,终也只能满面疑惑地看向对方,试图从其表情之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公爷,不妨对你直说,此番吴兆元的错处不比你小到哪里,可陛下不也没有追究他半点?”
说到这里,梅春顿了一顿,待对方略略消化了一些,他才又接着说道:“陛下不恼伱错信沙定洲,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陛下也不恼你一路西逃,所谓保存实力以待来日,陛下恼的是你杀了周鼎。”
周鼎?!
公爷!不能逃了!
公爷!宁州城厚定能守住!
公爷!陛下好不容易挽了天倾,我等若再西遁怎对得起陛下啊!
随着这两个字入耳,一个不算壮硕的人影便浮现在了脑海之中,随即似有阵阵劝谏之语传来,直让沐天波不由恍惚了起来。
他本以为陛下不见自己乃是因为云南糜烂一片,可谁曾想竟是为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想到这里,沐天波心中一阵不甘,哪怕对面乃是梅春,他却也强自辩解道:“那周鼎心怀叵测,实是想等沙”
“公爷。”
沐天波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梅春沉声打断,随即他便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闭起双眼绝望地问道。
“这些话都是陛下让你问的吧。”
“嗯。”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陛下说若你稍有悔意便随军北上,若是冥顽不灵便伤重不治。”
“伤重不治.是与沙逆作战时留下的伤吗?”
“是。”
听到这番言语,沐天波悬了数日的心总算也放了下来。
既然是在与沙逆作战时留下的伤,那便代表着黔国公府的传承并不会断在此时,至于自己.
都说生死事大,可当遇到真正无法反抗的力量时,生死却也不能对心绪产生太大的影响了。
“不知陛下要选哪个继承爵位?”
“当是世子沐忠显吧。”
说着,梅春便将一个小瓶放到了桌上,而沐天波却也不曾犹豫,当着他的面将瓶中之物一饮而尽,随即便抱了一拳直往自己帐中而去。
对于沐天波的处置,乃是朱慈烺犹豫了好久才定下来的。
按着他的本心,是想将其明正典刑的,可沐家旧镇云南,已然成了朝廷的代表,若真将其按临阵脱逃处置了,却也免不了会让本就脆弱的统治再添几分变数。
所以在思量数番之后,他终还是决定给沐天波一个体面,给黔国公府一个体面,同时也给朝廷一个体面。
不过这倒也不是他久留云南的原因。
说到底哪怕他走了,张安的峒兵与广西的狼兵还会留在云南,沐天波若是不想体面自也有法子让其体面。
他之所以放着北面随时可能出现变数的战事不管,却还是想趁此机会在云南做上一些尝试。
“陛下,黔国公伤重不治,已于柱香前薨逝。”
“嗯,厚葬吧。”
话音落下,梅春便领命而出,可朱慈烺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卷册之上,并未曾因此而移开半分。
统治者自然得有自己的基本盘,他虽因在江南起势而与那里的势力结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同盟,可只依靠那里的力量,他的诸般施为就必定会受到那里的掣肘。
甚至于到了最后,朝中之事由谁做主亦难分辨,却也难免生出事端。
这便是朱慈烺自在应天就亲力亲为的原因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并不会只因皇帝的名头便凭空增长。
甚至说他在宫中的诸般行事亦只能让他在中枢拥有影响力,论及地方却只能依靠他人了。
归到根里,权力的施用虽是自上而下,但其产生却是自下而上。
似那等枯坐于宫中产生的权力在安稳时节倒还能维持面上的光鲜,可于此等乱世却不过只是镜水月,但有不谐终也逃不过自挂东南枝的下场。
所以,这一路走来他时刻在地方上培养忠于自己的力量,为的就是在与某些势力产生分歧之后不让自己落入被动之中。
至于他想在这云南达到什么效果,却还得等到土司们将沙定洲余孽全都剿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