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向仁生领兵偷袭镇江,他便领着部下趁机劫了城中银库。
其后他一路沿江而下,不但将应天还在坚守的消息传到了崇明岛上,还由着齐老二这等不愿出海的离了队伍。
于他想来,这番出海是拿着本钱去南洋做大买卖的,走了些心思不诚的自也当是净化队伍了。
可谁曾想,待他历经千辛抵达吕宋之后却发现这里的情况竟与早年间乡中所传相差甚远。
吕宋的华人不但备受西班牙人和当地土著的排挤,因着前几年发生起义,华人还成了西班牙当局重点打击的对象。
此等情形之下,刘林生自是有些后悔的。
不过想想大明还在战乱之中,男丁迟早都得上了战场,与之相比,吕宋这里华人处境虽然略略难了一些,但只要当个良民想来也不至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刘林生便领着手下兄弟往吕宋岛内里寻了块土地,打算等站稳脚跟再说其他。
可霉运这东西素来都是接二连三。
也不知是土著们的举报还是什么原因,没多长时间他们便遇到了西班牙人的围剿。
之后的事情自也能轻易想见。
西班牙人的陆军虽打不过法国的,但对上他们这些只有钢刀利矛的却是直接碾压。
在一场单方面屠杀之后,跟着刘林生出洋的六七十弟兄便只余了七八个,若非遇到了前些年起义的残军,他们说不得也就葬送在那茂密的雨林里了。
到了那时他才晓得,当年吕宋华人之所以起义,其根源便是西班牙人禁止华人在其管辖范围之内种地。
而他这几十个汉子凑在一起开荒,可不正是犯了西班牙人最大的忌讳么。
所谓时也命也,满心期待刘林生终还是混在了“军队”中,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劝你们还是莫抱太大希望,年前鞑子把老家都快占了,这会朝廷到底退到哪了都还不一定呢。”
“你胡说!朝廷若是真有伱说的那般不堪,如何能派出这么多舰队,又怎可能打得赢荷兰人?”
面对不信邪的少年郎,刘林生却也没有再多解释。
他知道在前几年的那场起义之中,这些人不是死了父母就是死了妻儿。
可面对势力强悍的西班牙人,这些可怜人又没有半点报仇的希望。
如此情形之下他们不但对那莫名其妙的谣言坚信不疑,甚至还妄想朝廷能给他们主持公道。
想来也是将这当做了救命稻草吧。
心念及此,刘林生便坐在床上发愣,却也没有半点去看看大明舰队的打算。
待又过了一阵,房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而刘林生终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可不看不要紧,只这一眼却将房间里最有见识的刘林生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偌大的马尼拉港已被一艘艘悬挂黄龙旗的战舰和武装商船挤得满满当当。
哪怕他并不晓得什么叫做盖伦船,但当他看到近二十艘鹤立鸡群的巨舰之时却也晓得了什么叫做主力战舰。
只是
这怎么可能?
他离开时鞑子不但已将应天围得水泄不通,便连再南一些的浙江都被占了大半。
按着那种情况发展,已然苟延残喘的大明当也就一两年光景,又怎可能搞出这么大阵势来?
阴谋!
绝对是西班牙人的阴谋!
想到这里,刘林生心中不由一阵警惕,待犹豫了片刻,他终还是从后面轻轻拍了拍那领头之人。
“刘伯,你我算起来也是本家,我刘林生自与你们混在一起可曾说过半句假话?”
“不曾。”
“你信我一遭,今日这事处处透着古怪,我等莫不如再打探打探,待确定来人之后再去求告。”
闻得此言,那被呼做刘伯的中年男人不由一阵苦笑。
今日他们能入得这马尼拉城都是因母国舰队到访,西班牙人为了撑撑场面才放宽了对华人的警惕。
可若错过此番机会,且不说还能不能入得城中,便是真能进来又怎可能轻易见到母国使者?
“林生,你知道的,咱们快撑不住了。”
话音落下,刘林生便是有一万个理由却也无法出口。
这半年多功夫,他已晓得了在林中求生是多么艰难,再加上当地土著和西班牙人的围剿与打压,这残余的几百人却是真的无法坚持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若是母国使者不管.怕是留在林子里的没多久便也要下来了吧。”
待听此言,刘林生在心酸之余亦不免有些无奈。
说死说活这些人却还是觉得大明有实力派出这般庞大的舰队。
想到这里,刘林生不由暗叹一声,可等房里众人按着商贾的样子打扮起来之时,他却也跟着动了起来。
“记好,若有一人被拦,其余的无比得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去。”
“嗯。”
又是一番交代,一行人陆续出了小楼,而当那刘伯出门之时却看着一身商贾打扮的刘林生微微笑了一下,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唉~~~~怕是要白死了。
又是一声叹息,刘林生终还是出了小楼,可还不等他行到既定位置,却听码头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高呼。
“大明专责海务大臣、谨身殿大学士、挂兵部尚书衔!
沈廷扬!
奉大明皇帝之命!
使吕宋~~~~!”
西班牙语的副王其实也有总督的意思,但像新西班牙这种领地要高于马尼拉这种,所以为了区分就当做副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