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里有份差事,顾卿可愿接了?”
“臣愿意。”
“不问问是何差事?”
“臣愚鲁驽钝、不堪大用,但只要陛下还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行,朕准备于六部之外再设商务部,其部专管由朝廷设立的各个公司,而你便是朕看中的人选。”“啊!陛臣.为.”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消息,哪怕顾元镜已然心静如水却也免不了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整词。
他本以为这次会去职罢官,可谁曾想竟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部堂的帽子。
要知道中枢堂官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比他这巡抚却还要高上半个品级。
更何况似那专责海务的沈廷扬乃是陛下极为信重的,这岂不是说他这专责商务的亦能算得陛下心腹?
心念及此,顾元镜哪怕心中晓得当该谢恩,可在剧烈的情绪激荡之下却也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出神。
若非向仁生见情况不对轻轻咳了一声,他却也不知得愣到几时。
“臣,拜谢陛下隆恩!”
“先不急谢恩,朕却有几句话得说在前头。”
说到这里,朱慈烺便顿了一下,待到顾元镜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他才接着说道。
“我大明素来都将商贾视为贱业,但朕却对这几个公司极为看重,若爱卿能替朕将这些事务做好,那咱们君臣自会在史上留下一段佳话,可若办得差了,那便等于毁了我大明国运,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说着,顾元镜便往地上重重地拜了一下,而朱慈烺见此情形也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嘱托了起来。
他对这些公司自是抱着极大的期望,但在整个过程之中有关海贸集团的内容却只占了三四成而已,旁的口沫竟都放到了还在琼州岛上喝风的宋应星。
自大航海之后,整个世界商业活动的本质就是老牌帝国通过各种方式将资源转化为产品,再以极高的利润买回给资源产出国。
这本已是个极其完美的闭环,但好日子过得久了,人总会生出这样那样的妄想。
待到某国一家独大之后,他们竟丢掉了生产这个环节,妄图凭着一点虚妄的东西便坐在整个商业活动上面吸血。
对此,朱慈烺自也有些认知,也晓得建立一个工业时代需要原材料的支持。
可外面那点有限的土地都已被各家霸占,想要从外界获取原料便得等于戳中了那帮子白皮的逆鳞。
此等情形之下,留给他的选择也便只有一条-——先从大明境内想办法。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华夏这地方虽然有着各种资源,但到了这等时节容易开采的却都已有了主家。
当然,在条件还不成熟的时候,他自不会冒着触及某个群体核心利益的风险去强退这些。
但若趁着战乱时节把持住一些反贼、逆党的产业却也是无关紧要的。
特别是在大军即将进入云南的时候。
“朕已命李永茂派些擅于寻矿的工匠来协助宋应星,待他们一并到来之后,伱便将这些细细讲予他们吧。”
说了好一阵子,朱慈烺便做了最后的总结,当顾元镜还在细细思量的时候,他却似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随口追了一句。
“哦,对了,商贾们往来各地总少不得会用到银票,只是这家在这几省,那家在那几省,却难免有无处兑换的场面,左右这也算是海贸集团的相关业务,顾卿你便辛苦些,在筹办公司的同时也搭个钱庄的架子吧。”
“臣领旨。”
对于陛下的这个安排,顾元镜倒没有觉到什么难处。
一来大明境内已有不少钱庄,他只需遣人去招呼两声便能拢到熟悉业务人手。
二来陛下所言也为现实,海商在内地采办货物总免不了要将手中银票倒来倒去。
只是他心里总还有些疑惑,略一犹豫便试探着问了一声。
“陛下,臣驽钝,届时还望您能再提点一二。”
“唔这个怕是不成了,待他们到来朕当已不在广州了。”
果然
咱这陛下就不是个能在一处长留的性子啊。
凭心而论,朱慈烺并不是个爱在外面晃悠的。
到现在为止,他每一次离开应天皆都有不得不为的原因,哪里是顾元镜所想那般。
便如此番,他之所以觉得自己不会在广州逗留太长时间,其关键便在于西、南两面情势的变化。
南边,沈廷扬已然带着舰队去往马尼拉,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巴达维亚那里便能得到消息。
届时与荷兰人到底是战是和便会见了分晓,这一个继续留在广州的理由也就失了立处。
至于西面
老实讲,要不要去云南他还有些拿不定注意。
毕竟云南这一仗并没有什么难度。
凭着沙定洲那些亦兵亦民的军队,只要大明能展现出强大的力量,那么在沐天波的配合之下却也翻不出什么浪。
所以,按着朱慈烺原本的设想,他在理清广州诸事之后便要回应天看看是哪些人主和。
只是
张献忠似乎快死了啊。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明末的大反贼是于交战之际被清军射死的。
很明显,这是个小概率事件。
只要当时的情况发生一点点改变,那么这大西军便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若真川陕之地未曾发生变数,那他堂堂大明皇帝亲率数万大军入滇就成了单为那反叛的土司。
这等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他朱慈烺难道就不要面子了吗?
可他敢冒险吗?
若事情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张献忠如约死在了凤凰山,待那帮义子南下之时,西南的这帮子官员大抵也不会在没有得到朝廷命令的情况下再搞什么“联西抗清”。
届时不管是义子们顺利杀下来,还是大明的官员们将其挡住,这里面必然会发生一系列或大或小的战斗,说不得便让鞑子白白受了渔翁之利。
又或者张献忠没死,也没在川陕边境硬挺,反倒是直接领兵南下了呢?
总之这西南方向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了,大到朱慈烺权衡数日却也没有定下心思,而且这些可能发生的局面又牵扯到太多重要问题,重要到与收拾主和派相比也不遑多让。
由此
算了,等南面的情况传来再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