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不但对杜琛是个极大的震撼,就算整个澳门的居民也因此而心惊胆战。
只是同样一副场面,在不同的人眼中很可能会拥有不同的意义。
就如此时在广州城外迎候的一众官员和本地士绅们便对这舰队的到来抱有极大的兴趣。
“小侯爷,某家听说荷兰人在海上颇为强悍,却不知他们到底强在何处?”
郝摇旗这货看似莽撞,但这段时间他不但得到了陛下的青睐,更还与一众大明官员打得火热。这里面自然有官员们跟红顶白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个出身底层的武将颇有些赤子之心,虽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会犯些细节上的错误,但整体而言却还是让人觉得可交。
由此,当他这容易让人误会的一问发出之后,郑大木却未往其他地方想过。
“荷兰人最大的战舰分了三层,每一层左右两边都会分置二十余门重型火炮,再加上甲板上放的那些分量较轻的,整条船上足能凑出近百门来,我大明的战船自然无妨正面硬撼了。”
待听此言,郝摇旗脑中立时浮现出数百门火炮同时发射的场面,但不过片刻功夫,他却又满脸不解了起来。
“那这一次沈部堂和梅总兵俘了一大批荷兰战船,这岂不是说我大明的战舰比荷兰人的更强?”
“当是吧。”
郑大木对这郝摇旗素来亲近,但这一回他却只是简短的回了一句,并未将自己的猜测完全倒出。
这也难怪。
陛下虽然说是新建了十多艘双层战舰,但水师终不比陆军那般,拉个能喘气的过来就能算作一卒。
似他们这些水师将领自然认为赢了此战乃是取巧,根本没有想过能在正面作战中击溃荷兰人的舰队。
如此情形之下,郑大木自然不好回答。
所幸,在郝摇旗再次发问之前,一艘艘战舰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其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遮天蔽日的舰队上,却也精力再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半晌之后,沈廷扬几人乘着“小船”抵达岸边。
待走完流程,郑大木便打算将这些功臣引入城中,可沈廷扬却抢在前面问了一句:“小侯爷,我军在路上遇到一艘弗朗机人的船,据他们说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拜见,未知可有此事?”
“哦?他们来了?”
问了一句,郑大木便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待他看见唯一一个洋人,又怎不晓得这便是葡萄牙人?
见此情形,他却也未曾多事,只是在心中暗暗记下之后便引着沈、梅二人往广州城而去。
对于明国人的轻慢,杜琛倒也没太在意,或者说他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并没有关注到这一点。
离开澳门之后,他便让所乘船支与明军水师若即若离,可也只行了一阵,明军战舰上便发来了询问的信号。
面对这样的询问,杜琛自然会如实回答,其后明军水师对其放松了警戒,他自也尝试着往其舰队跟前靠了一些。
很明显,他这样的做的目的便是窥伺明军舰队的实力,可一番窥伺之后,他不但算清楚了明军那十多艘双层盖伦船上有多少火炮,更还发现了众多装备了燧发枪的士兵。
能当一地总督的人,自然不是那种只看表面的。
通过这些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大明皇帝对火器的态度已与之前不同,若再配上这位皇帝对海贸的重视,杜琛隐隐之间便生出了些危机感。
由此,当他被领到一座大堂外面等待大明皇帝召见之时,脑子还是略有些昏昏沉沉。
“.此战毁敌堡垒两座,夺取城镇两座,虏敌战舰、武装商船共七十余艘,俘虏敌军士兵一千三百余人,水手无算。”
一段冗长的报告将杜琛拉回到了现实,哪怕他已看过明军水师的强大,但当听到这等战报之后却还是如遭雷劈一般。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对这一个月之内所发生的事有着清晰的认知。
荷兰人由于没能正确评估明国的实力而贸然挑起了战争,其后明国未曾似过去一般先礼后兵,不但在极短时间之内便夺回了广州,更还以雷霆之势将荷兰人赶出了tw岛。
若说这是仓促而为,杜琛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的。
且不说那十多艘双层盖伦船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便是对tw水文的情况和荷兰人的布防情况没有数年的时间就根本不可能探查清楚。
这说明什么?
又能说明什么?
除了大明皇帝早就有了对荷兰人下手的打算之外,杜琛真的想不到其他可能。
怕是澳门也保不住了吧。
此念再次生出,他不由心疼起为了澳门总督的位置而出去的那些金币。
“传!弗朗机使者觐见~~~~!”
随着殿内响起一阵略有些刺耳的呼声,杜琛便感觉到身后翻译轻轻捣了他一下。
审判日终于到了。
在心中生出这般念头的同时,他略略理了理身上衣衫,其后便大步走入了堂中。
“弗朗机使者杜琛,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看到那端坐于大堂中央的年轻人之后,杜琛略一犹豫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
“谢大明皇帝陛下。”
话音落出,杜琛便在翻译的提醒下站了起来,而朱慈烺看着这面上似有些悲愤之色的西洋人,心中却是一阵好笑。
当年朱慈烺曾听过一句话,说是越处在社会的底层便越喜欢讨论时政之类的东西。
他很清楚这话的发心是多么龌龊,但在细细思量之后却也从另一个方面认可了此言。
缘何?
越是社会的底层,其生活质量越会和国家的地位相关。
就拿此时而言,南美帝国近乎亡国灭种,非洲部落沦为买卖的商品。
在这个过程中,南美帝国的贵族和非洲部落的首领自然无虞,寻常的百姓却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这巢彻底烂了,又有哪个权贵能够躲得过去?
便似这杜琛,能够做到一地总督定然能算作权贵,可当葡萄牙沦为二流之时,他便是不愿下跪却不是还得跪在堂前?
“贵使久在澳门,不知此番战事可曾惊扰到当地百姓?”
说这话时,朱慈烺的面上带着极其和善的微笑,可在杜琛的眼中,大明皇帝脸上的那道长疤却因此而变得更加狰狞,他也因此将这寻常的问候当做了威胁。
“回禀皇帝陛下,澳门的商业往来的确受到了些影响,但百姓们都还是安全的。”
“嗯,安全就好,”朱慈烺缓缓点了点头,倒却也没有耐心和这白皮多扯,随后便主动将话题往要害处扯了过去:“此番召你过来,一是想问问此战对澳门的影响,二来则是想问问你们这些人到底算是西班牙的还是葡萄牙的。”
“皇帝陛下,我们西班牙和葡萄牙虽然是两个称呼,但在很久以前就成为一个国家了。”
杜琛说话时表现得极其从容,似乎所言皆为事实一般,可他所面对的终非寻常人,这里话音未落,那边就见大明皇帝面上的长疤又动了起来。
“哦?这么说你要是向马尼拉求援,西班牙人还会派来援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