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真的,可周遭驻军既无妄动,除了他们却也寻不到下家了啊。”
好一个“寻不到下家”!
牛军昌话音才出,芦少春便在心里狠狠赞了一句。
他这等人精,自能从那帮溃军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上辨别其言是真是假,可若认下阮大铖并非这些溃军所杀,那他便得继续将这案子查下去。
天爷哎~~~~~!
这案子还怎么查?怎么敢查?
人家都已经将首尾做到了这般地步,显然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搞什么勾兑妥协。
若他真敢继续追查下去,要么一无所获,要么便得受了垂死挣扎的波及。
这般情形之下,左右都落不了好下场,倒还不如
“牛咨议果真慧眼如炬,倒与本府所想不谋而合啊!”
“啊?”
“本府也觉得这班子匪寇全是巧言令色,若不用上大刑却是难有实言。”
“我”
“本府与牛咨议俱是这般想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芦少春的一番抢白直让牛军昌这莽汉子完全摸不清状况,待见其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便直接将目标转到了阎、付二人身上。
他想的清楚,这三人虽都是陛下的“嫡系”,但阎应元和付荣法都是衙门里出来,大抵也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只要他能先声夺人,将牛军昌这个莽汉子糊弄了,他们便有极大可能会与自己站在一起。
只是
“芦知府,你可是打算欺君?”
阎应元冷笑着问了一句,直将芦少春惊得愣在了原地。
他想过对方会做出何种反应,亦针对这些有了应对之法,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对方竟然直愣愣地把那块遮羞布撕下,让场面再也没了回转的余地。
怎会如此?
这不是官场中人该有的反应啊?
这般疑问不住在芦少春脑中转动,而他整个人却因此失了反应的能力,若非阎应元把手放到腰间战刃的动作实在太有威慑力,他却也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将心神全部收拢起来。
“阎阎参赞这是哪里话,本府.”
眼见自己这一句让芦少春直接乱了方寸,阎应元却也无有穷追不舍的打算,于心中暗叹一声他便直接打断了其人的辩解。
“府台不必解释,我等俱是在衙门里当过差的,又怎不晓得你之所想?”说到这里,阎应元便顿了一下,其后他见芦少春面露疑惑之色,显然是已从前面的心神散乱中恢复了过来,如此他才又接着说道:“伱怕查不清楚会受陛下责罚,又怕查清楚了会遭到报复,可是如此?”
话音落下,芦少春虽还满心不解,但其心神已然收束,却也多少恢复了些往日的镇定。
只是现在的情况对他极其不利,在搞明白对方为何会做出有违常理的举动之前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所以当阎应元那句问话传来,他仅也只死死盯着对方,却没有半点回应。
“忠君体国这些大道理下官也不多说,想来您也不见得将其当一回事,只是府台大人可曾想过,你真能瞒得住陛下吗?”
“只要从他们身上拿到口供,我们四个再言辞一致,陛下那里”
倒也是芦少春心中还存着些顾忌,并没有将后面的心里话全部说完,但在他想来,只要他们这些具体办事的统一口径,就算陛下真的觉察到里面的异常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亲自查案不成?
所谓欺下瞒上,从几千年前算起便一直如此,所以芦少春便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他们缘何会破了这一传统,反而将自己陷到那等被动之中。
“芦知府,我也不瞒你,这么多年以来,下官虽大节无亏,但瞒上的事也不是没有干过,可那等时节上上下下皆是沆瀣一气、只顾私利,若想在衙门立足却也不得不和光同尘。”
说到这里,阎应元便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量该如何说服对方,又似乎是在回忆当年不堪的行径。
只是他的这些话终还是不算完整,非但没有解了芦少春心中疑惑,更还使其蓦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还当你有多正派,原来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心念及此,他的眼神中便不由带上了点点不屑,待到阎应元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点不屑才又被他隐藏了起来。
“算了,多说无益,你只需晓得,陛下既将我等派到这里,那么便是真的查无可查,我等也只会据实以报,绝不会有半点虚言。”
“可现在已经查不下去了啊!”
待见阎应元这等言辞,芦少春却没有心力再去思量他到底如何做想,可当他焦急地追了一句之后却听已在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付荣法悠悠地说道:“查不下去就直接上报吧,哪怕陛下责怪下来却也是我等无能。”
“你们.你们这是隔岸观火!大明就是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的!”
隔岸观火,官场上屡见不鲜的手段罢了。
可芦少春着实想不明白,这几人与他并无利害冲突,所走晋升道路也是互不牵扯,就算自己真的因查案不利而倒了,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府台,你也别骂了,他们不是想坑你,只是不愿欺瞒陛下罢了。”
就当芦少春满心气恼却又没胆子与这些天子近臣直接撕破脸皮之时,将才品出一点的味道的牛军昌终于回过了神来。
“这怎么能叫欺瞒陛下?这怎么能叫欺瞒陛下?!对方能将局做到这般地步,一个不慎便是倾天之祸,现下鞑子还在江北虎视眈眈,江西也在战乱之中,如此局面我等又怎能给陛下再惹事端啊!”
“事端?什么事端?我看就是惯的!鞑子来时怎不见他们有这般胆子?左右就是陛下心善不愿动刀罢了,若换我老牛一刀一个,看他们还敢怎样!”
面对这等话语,芦少春便是晓得其中缘由却也不愿和这莽汉子解释什么,可当他再将注意力投到另外两人身上之时,却从他们的表情之中看出了“多说无益”四个字。
随后便一阵气恼生于心间,直接破罐子破摔道:“既如此,那便上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