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番查案,凭芦少春这个将要断了仕途的知府根本不可能压得住他,但阎应元还是仅仅把自己当做一个保镖,却是未有半点逾矩之行。
偏偏在这等情形之下,他所说的话却要比付荣法更加直接,细想起来也只差明打明的告诉芦少春莫想着用个把溃军盗匪来混弄事情。由此便能轻易看出他对陛下之命到底是何等重视了。
“本府虽在任上没什么太大建树,但亦非虚以混事之徒,若那股溃军与此事无关就当是为地方扫了一处祸害,本府又怎会将这天大的案子强栽到他们头上?”
话说到这般份上,芦少春也通过这隐晦或是不太隐晦的警告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其后他也不再瞒藏,将自己想要为陛下效力的心思明白无误地展现在了二人面前,如此才算暂时打消了他们心中的怀疑。
归到根里,阎、付二人并不是准备对那股溃军置之不理,而是担心芦少春在黔驴技穷的情况下将这股溃军当成顶缸的。
依着旁人想来,这营地里的官面人物除了知府、县丞之外还有两个咨议和一个领着人马的参赞,他芦少春当也没有机会行此糊弄之事。
可在场的这些人里,除了牛军昌那个莽汉子之外全都是在官场里厮混了这么多年的,又怎会不晓得其中的行使规则?
他们原本都以为所谓驻军截杀便是幕后势力所放出的迷雾,只要破了这层迷雾,案子便能有实质上的进展。
可谁曾想,迷雾之后仅还有一层迷雾,甚至说若他们在处理这层迷雾时稍有不慎,那么便会被幕后势力寻到机会,生生将这案子栽在那帮溃军身上。
这却也不是多想,在他们的前半辈子中并非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
说到底,证据并不是如何定案的唯一考量,若他们真因疏忽而落入了幕后势力的谋算之中,却又怎么对得起陛下简拔于微末的恩情?
在一番勾兑之后,三人便领着人马前去与牛军昌汇合,待他们抵近那伙溃军的营寨之时却已过了两日功夫。
为了追求稳妥,他们不但极力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便连当地官府和驻军都未曾得到半点风声。
倒也是阎应元这几个月未曾闲着,此番所带之兵虽已经过整编,大多都是由新兵组成,但这毕竟是以祝塘少年为底子的人马。
在经历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之后,其战力虽还比不得当初的那些少年,但说到底二者差距也只是经验而已,论到装备这些外物却还要比那支半民半军的人马强上不少。
“阎参赞,此番便仰仗你了。”
“府台客气了。”
话音落下,阎应元便催马离开,而芦少春与付荣法却和一帮差役留了下来。
此时的他们心中虽存着各种心思,但对剿灭这伙溃军却还是信心满满的。
说到底,作为受了陛下重用的人,阎应元的履历自然会受到各方关注。
若是正儿八经的两军作战,他们大抵还会有些担心,可对面也只是一帮落了草的溃军,阎参赞凭着优势兵力若还拿不下他们的话却也真真枉费了陛下的看重。
果然,自前方火铳声响起开算,拢共也就半个多时辰的功夫芦少春这里便听不到太大响动了。
之后又过了一阵,阎应元的身影却已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幸不辱命,虽逃了一些,但寨子里的大小头领都在这里了。”
“缘何.缘何这么快?”
面对此等情形,芦少春心中虽是惊讶,但也还能维持面上淡定,可与阎应元同为陛下嫡系人马的付荣法却一个不留意直接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虽是同一伙人,但落草为寇之后却是再难以堂堂军阵对敌,以军敌匪,自然会快一些。”
对于此战之轻松,阎应元显然早有预料,不过其中道理也有些复杂,所以他也只是笼统解释了一下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其后二人自然对阎应元一番吹捧,而他也未居功,充分肯定了二人对于此战的重要作用,待到那些或真或假的溢美之词攒下一大箩筐之后,他便趁着两人词穷之际再次指向了身后被捆成粽子的几个人。
“这几个便是寨子里的大小头领了,不知府台大人是在这里审还是先带回去?”
“夜长梦多,便在这里先问一番吧。”
芦少春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家伙,不过在他心里官场上的规程到底还是重要一些,待到阎应元直接问道,他才将注意力投了过去。
“尔等是何方人士?缘何要在此地落草?”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到了今日老子也没打算从伱们手里活命。”
随着这一问发出,这帮溃军之中立时便又一人梗着脖子答了一句,而当这话入耳,芦少春等人心中却不由嘡地一声。
缘何?
若是寻常溃军山贼,大抵当会先求保命,可他们却之言“没打算从你们手里活命”,显然是对自己的罪责有着清晰的认知。
依着这般情形看来,这案子大抵有八九成便得落在他们身上了。
只是
若将这般结果报上去,陛下那里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和幕后势力有了勾兑?如此才用这般说法试图将这大案糊弄过去?
“哦?你怎知道无法从本官手里活命?难道是犯了什么大事?”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但芦少春却未在面上露出半点。
其后,他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便静静地等待对方回答,似乎自己只是一名前来剿匪的寻常地方官员而已。
可谁曾想,对方并没有理会这等试探,反而对着最前面那个汉子破口大骂道:“王四娃,当初便该听我之言,将那狗官一行全都料理了,现在他言而无信,我等兄弟却都要被你这蠢货害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