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出,早有准备的兵卒们立刻便将一面面木盾举了起来。梭船毕竟细长,两面坐着船手,中间坐着兵卒,哪怕还有空间,却也容不得太大的盾牌上船。
这般情形之下,举着盾牌的兵卒虽也在尽力护住两侧船手,可限于盾牌大小却也无法挡住所有箭矢。
如此一来,随着箭雨落下梭舟船队之中立时便传出一声声惨嚎,而船队的速度却也因此而减了下来。
不过水军所用箭矢终比不得鞑子那般,这一声声惨嚎虽听着严重,可真正被这箭矢取走性命的却也没有几个。
“准备!”
又是一阵号令发出,举着盾牌的兵卒自是不为所动,而余者则已将一捆捆带着抓手的绳索套到了胳膊上。
此时两方相距已不到十丈,徐仁爵心知再抗一轮箭雨便该跳帮,在对兵卒发出号令的同时亦将战刀持在手中。
“咚!咚!咚!”
箭雨再次落下,徐仁爵虽躲在盾后,但耳朵却时刻注意着箭矢命中盾牌所发出的声音,待到其音渐熄,他突然从盾后起身,随即一条条带着抓手的绳索便如毒蛇一般直扑敌船而去。
嘡!嘡!嘡!
随着一阵撞击声传来,船手们终于撒开手中船桨,数人抓住一根绳索便使劲拽了起来。
眼见此等情形,大船上立时便有人用手中兵刃往那绳索上砍了起来,可这绳索似有小儿手腕粗细,又哪是一时半会能够砍得断的?
由此,一艘艘梭船与那大船不消片刻功夫便紧紧靠在了一起。
“殿下!弃船吧!”
待见自家船支已被敌军锁住,严天凤心知留在船上便难逃被俘的命运,可谁曾想,他这一声下去,却连半点回应都未曾听到。
等他扭头看去之时便见素来沉稳的“太子殿下”竟似丢了魂一般,不住在口中喃喃。
“怎么会?不可能!
我已打败了丁魁楚,只要占了广东便能.
怎会这样?!”
“殿下莫慌,殿下莫慌,我们还有广西,我们还有广西啊!”
严天凤焦急的喊声似乎让靖江王恢复了一些,可他们这一番下来已然耽搁了好一阵子,再想逃走却也是难如登天了。
“围住!围住!莫让逆王跑了!”
从登船之初,徐仁爵便已盯上了那身着明黄蟒袍的人影,只是那会船上敌军还未肃清,在无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他却也没有半点打草惊蛇的举动。
“逆贼!大明太子在此!尔等竟敢行凶不成?!”
“呸!无耻之徒!”
徐仁爵是勇武过人,但这却不妨碍他平素里都已儒雅示人,可当严天凤话音落下之时,他却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恼怒,直接一口便啐了过去。
太子殿下在江南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不但屡屡身处险境,更是负伤多次,这等人物到现在都只称监国,可这孽畜竟拿着几百年前的东宫仪卫妄图窥伺大位,这又让徐仁爵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去?
仗打到这般份上已然没了半点悬念,等徐胤爵驾着所俘舟船缓缓驶回之时,江上只有一两艘“战船”还在负隅顽抗,而陆上的叛军大营已近抹平,胡茂祯所部已然开始对这片区域的扫荡。
这般情形,徐仁爵在江中能看清,处于高位的肇庆自然也能看清。
“督师,这路人马大抵不是郑家的。”
赵千驷干着嗓子说了一句,随后却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只是看着城外那军兵马如驱鸡赶鸭一般收拢溃散的叛军。
他这话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广东、福建紧紧挨着,加之因海贸而矛盾丛生,所以对郑家的底细,广东人是最为清楚的。
郑家在海上凶,可不代表他们的陆营也凶。
江上的火炮把叛军营地轰了个七零八落之后便停了下来,其后那军兵马分成了数座阵势,趁着叛军还未缓过劲来便直接展开了围剿。
敢以劣势兵力围剿兵力占优的一方,哪怕有火炮轰击打底,却也不是郑家的陆营能够做到的。
原本,肇庆城上众人也只感慨于这路人马火力只充沛,并未对陆上的战斗存有太多想法。
可是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陆上的战斗便已进入了收尾阶段,待他们意识到什么时,那几座大阵却已分成了无数个小阵,而叛军好不容易拢在一起的几股人马业已作鸟兽散。
肇庆城上不是没人看到整个过程,可当旁人让其描述时却也只能得到一句不明白。
如何能明白?
胡茂祯一部本就战力强悍,这五千人更是他从几万人里精挑细选而出,此等人马遇上东拼西凑的队伍自然如砍瓜切菜一般。
不知其中内情的肇庆诸员自然搞不明白,为何能将自己从梧州赶到肇庆的广西军竟如纸糊的一般。
此时的丁魁楚也已有了明悟,不是郑家僭越换了明黄旗帜,而是这一军的统帅本就有资格使用这般颜色。
“城上的人听好了,大明监国太子殿下命城中诸员速去江边见驾!”
正当各人都震惊于这一战的干脆时,自江边飞来以骑,在城下连着喊了数声便准备反身离去。
“上使请稍等!劳驾问问,可是应天的先帝太子?”
“大胆!我大明除了殿下之外还有哪个太子?!”
言毕,那骑士便直接离去,城上诸员却将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丁魁楚。
“慌什么,我等因忙于平定靖江王之乱而未能及时给殿下上贺表,此事待本部见了殿下自会解释,至于兵败”说着,丁魁楚一面拖着长音,一面扫了圈在场诸员的表情,待见各人似是心神稍定才又接着说道:“大明失了半壁江山,战败之人又岂只我等?殿下若要以此治罪,却也要思量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话说到这里,不但诸官已然心下大定,便连丁魁楚自己也是底气大足。
“走,随本部去迎监国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