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其心可诛
鞑子攻入杭州是多大的事?
这代表着朱慈烺自来到这里开始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代表着大明不但要失去富庶的江浙之地,其背后的江西亦会在两路清军的夹攻之下不保。
若局面真的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大明的监国太子大抵又会高呼着“本宫要死在杭州”之类的话,提起战刃往敌军阵前冲去。
只是
“叔父,外间都在传殿下失忆,可我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前一阵子,方国安叔侄俩被朱慈烺唤了过去,待将城防诸事仔细询问一番后,殿下便又命他们领上三两百兵卒在城里巡上一圈。
对这样的命令,叔侄俩自无不可。
毕竟昨夜虽然胜了,但现在城里说什么的都有,保不齐就会有什么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些什么。
只是在此过程之中,太子殿下无论唤人或者排事都并没有什么磕绊,方元科也就在带兵巡视的过程中,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唔,当是有些关碍,但问题应该不大。”
昨夜朱慈烺醒来时他也在跟前,自然将诸般不寻常看在了眼里,其后殿下虽言只是记不清某些事,并尽力表现得正常些,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不对。
譬如殿下对近期发生的事情只需稍稍一提便能想起大概,可对稍远些的却得沉吟一阵才能说得上来。
到现在虽没人与殿下说过太遥远的事情,但按着如此情况来看,殿下当是不记得太远了。
不过方国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他认得殿下也就才这么点时间,只要殿下不是忘了所有,对他而言却也没什么差别。
“鞑子进城了!快跑啊!”
就当叔侄二人正在进行有关殿下的谈话时,一阵阵呼喊声从邻街传了过来。
鞑子入城?
漫说方国安,便是连方元科都不会信这种话。
若是鞑子真有本事在光天化日之下悄然无息地进入城中,那他们不是早都进了,还犯得着如昨夜那般费尽心机吗?
当是有人想趁殿下不太妥当的机会闹事。
不过须臾之间,方国安便在心中下了定论,随后他一声令下便领着麾下兵卒朝混乱的中心扑了过去。
“方总兵!各家叛乱,要迎鞑子入城!”
正在亡命狂奔的阮大铖待见大队兵卒出现便如看到亲人一般迎了过去。
他现在面上惊恐慌张,可在心里却已乐开了。
既然各家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那么不管到底因何而起,却也免不了遭到太子殿下的镇压了。
其中的缘由非常简单,说来说去也就是时节。
他现在已经想明白各家的盘算,大抵就是想趁着太子殿下“失忆”的档口将逼迫他们过甚的自己除掉。
其后便将整个事按上一个“官逼民反”的帽子,将具体动手的人推出来顶罪,此事也便就结了。
可他们却漏了一点,太子殿下只是“失忆”了,又不是死了,但凡有人敢在这个敏感时节闹事,那么等待他们的除了镇压之外还能有什么结果?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也就没了什么悬念。
方国安虽觉得迎鞑子入城之类的不过是阮大铖的刻意栽赃,但殿下安排他过来本就是防备有心怀不轨之人闹事,他又怎会留手?
不过盏茶功夫,惯于作威作福的大族仆役便被百战之兵冲得七零八落。
其后的事倒也没什么可说,左右也不过是些抓捕罪魁祸首、安抚城中百姓的琐碎而已。
只是闹出这么大一番,黄道周与马士英之间却毫无意外地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殿下,各家也只是受了阮大铖的逼迫才不得不行此下策,还望您能从轻发落。”
最初听到这事时,黄道周除了震惊之外基本就没有旁的情绪。
他是耿些,斗争能力也稍差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杭州本地势力能够不管不顾地发起这次民变,其依仗为何不问可知。
这般行径自可称得上其心可诛,但黄道周却不能因此而对这帮人置之不理。
缘何?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他与刘宗周并称当世“二周”,不但于学问上因为知己,更在人品上相互钦佩。
所以当未能入朝为官的刘宗周将本地势力托付于他时,黄道周便十分干脆的接受了老友的请托。
这件事在最初可谓两利,黄道周有声名却在浙江无有势力,而本地势力虽然根深蒂固,但在朝中却无领袖,两方取长补短之下也便有了和马士英打擂台的能力。
可谁曾想,浙江帮人竟然悄然无息地干出此等大事,直让黄道周变得被动不已。
“黄先生,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军供应,何来逼迫之说?更何况些许兵刃,他们不是拿出来了吗?”
被动啊~~~!
闻得此言黄道周不由于心中长叹一声。
他能理解本地那帮人想要成事的心情,但他好奇的是这些人有没有想过,一帮仆从杂役有没有持着兵刃对守军来说有差别吗?
或者说他们真的怀了旁的心思?
“那些东西当是依你之命筹办的吧。”
黄道周并没有在兵刃之事上与阮大铖太过纠缠,拿了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了一下,随后他便对着朱慈烺说道:“殿下,这些百姓来来回回也只是想找您来主持公道,带着些兵刃也不过是想抵挡兵卒的攻击而已,所以老臣认为官逼是有的,民反却远远谈不到。”
这边话音未落,与此事看似无关却的马士英却慢条斯理地说道:“黄先生到底是大儒,这混淆黑白的本事的确乃当世罕见。”
“你!”
似是被马士英的态度激怒,又似是因为那帮人的作为而气恼,总之马士英之用了这一句便将当世大儒黄道周的怒火挑了起来。
“莫恼,容我把话说完。”